六　　你想要什么？

    有的人，如果得不到喜歡的東西，還要天天看著會倍感折磨，寧可離開到一個看不見的地方去。

    有的人，如果得不到喜歡的事物，靠近守著也感覺安慰。

    李如青屬于后者。

    長達三天的宴會和教內述職大會終于結束了，李如青將收尾工作安排下去，就趕緊回來伺候看山。

    如果說組織大宴，讓他可以體會到人間的喧囂繁華，那留在看山身邊則讓他感到樸實寧靜。

    院子里的人換了一批的事情，他早已經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原因，察覺到教主有心對看山好一些，李如青心里多少寬慰了點兒。

    這些年教主身邊來來去去不少人，能單純只為鐘情教主而靠近的可以說只看山一人。

    要說之前的人里就沒有人戀慕教主嗎？

    也有的。

    但教主這樣的人，他的身份、他的存在都是會引人入魔的邪藥。

    一旦相處的久了，那些人就不免會有更多的想法。

    這就好像有人遠遠看見一座山，巍然屹立、壯美不凡，這人愛上了山的美景，待走近一看，發現遠看時的那些絢麗華光竟然是漫山遍野的珍寶。

    這珍寶有：如山似海的財富、獨步天下的武功、續命延年的靈藥、呼風喚雨的能量……看到這些的人，還能單純的只欣賞山的美景，而對山中的珍寶無動于衷嗎？

    至今還沒有。

    故看山的出現，讓李如青覺得尤為貴重。

    奈何擁有著這份貴重的人卻并不在意。

    李如青回來的時候，特意給看山準備了一份平時鮮少能碰到的吃食，想著他平時在后院無處可去，有點兒新鮮的東西也好給他解解悶兒。

    剛一進門，就見看山在收拾東西，腳下一頓，心說這院子里新換的人怎么如此不曉事，還是之前那批處罰的輕了。

    可看清楚看山收拾的東西后，李如青就把這個想法拋開了。

    看山整理出的那些衣服每一件都是特殊處理過的、后門兒帶簾兒，便于教主隨時掀開，探手進去或者探別的什么進去的快速通道，以往看山穿了這衣服，就算是教主沒做什么，李如青腦海里也會有看山被這樣那樣的畫面，可以說光是衣服就夠他浮想聯翩，如今看山挑著這些衣服收拾起來，是發現了什么？

    “看山公子，您這是……”李如青將裝著糕點和酒水的食盒放在桌上，繞過去幫忙。

    看山也沒攔著他，將衣服分好之后，說道：“李管家，我之前來的時候，穿得那身衣服還在嗎？”

    “這個……已經沒了，看山公子是要做什么用？如果是為了行動方便，可以給您量身定做幾套?！崩钊缜嘀笆前才湃巳拥舻?，后來一時忘在某處沒丟，他看見就收了起來，并且不打算還給當事人了。

    “太麻煩了，他們穿的那樣的就可以?！笨瓷經_著外面灑掃的下人抬了抬下巴，“這里的好衣服，你看看誰穿著合適就給誰吧，我以后用不上了?！?/br>
    “您不喜歡這些衣服的樣式？”李如青小心試探，看山搖搖頭，回道：“這個料子太好了，我用不到，袖子也寬大，干活不利索?！?/br>
    “那給您準備幾身收口的衣服吧?！崩钊缜嗤低堤娼讨魉闪丝跉?。

    “不了，準備一身就好，就要回家了，有衣服穿?！笨瓷秸f著把東西放下，“來的時候就一身衣服，回去的時候就不多帶東西了，這些都不是我的?！?/br>
    “回家？您……教主讓您回去嗎？”李如青心頭一跳，睜大了雙眸凝視看山，心里有個地方長出草來。

    “嗯……”看山思索了片刻，有些遲疑道：“他沒說……就走了，可教主說，只要他能做到就會答應我的，讓我回家這個事兒也不麻煩，告訴我方向就好了，你們教太大了，我去花園里轉一圈都迷路?！?/br>
    李如青不等心頭剛長出來的草變黃，就發現了看山話里的問題，“您說‘教主’？”

    “嗯?！?/br>
    李如青這才發現問題，看山已經不念著“水生”了。

    ……

    莫白聽完暗衛的匯報，神情冷峻，半晌才說道：“本座令你去田間詢問那些農戶，他們當真是這樣說的？”

    跪在下頭的暗衛點頭稱是。

    莫白不曉得要怎樣留住看山，便想看看同為農夫的人想要什么，或許看山也會喜歡，這樣他就可以對癥下藥。

    “你去的可是看山之前住的那片村子？”

    “回稟教主，屬下三人在看山公子居所周圍，方圓十里內進行了探查，以上內容就是所有人的回復?！?/br>
    “要好多銀子，要堆滿的糧倉，要五六間大屋，要壯實的牛，要水靈靈的婆娘，要生一堆娃娃?！?/br>
    莫白聞言點頭，農戶們的愿望倒是很簡單，簡單到莫白懷疑是否是真的，這對他來說太好達成了，當然，排除那條“娶個婆娘，生一堆娃娃?！?/br>
    他是絕不會給看山娶媳婦的機會的，他這輩子只能當他的媳婦。

    莫白得了“心愿秘籍”，馬上就有了底氣，安排人將庫房整理清點，主要不是為了核對內容，這個東西他心中有數，主要是為了展示，把最貴重的東西都擺放在顯眼的地方，方便他拿取介紹。

    他要的著急，東西又實在太多，干脆安排了一隊一等侍衛連夜加急，又臨時去安排人去最近的田莊，把隔在自家田地中間的幾塊區域都買下來，務必讓整體看起來又大又廣，還安排了人，臨時在田里調整種植糧食的區域，根據顏色劃分栽種，硬生生給田里種出了一片山川河流的圖案來。

    又將教內長相周正、身高相近的一批人調出，排練一套基礎拳法、棍法，不求威力，只要整齊好看。

    等等一系列動作安排下去，任莫白如何著急，也到了三天后。

    這幾天，他連面兒都不敢露一下，就怕看山開口問他，自己何時能離開，為了不給添亂，他設計莫云離教辦事，好歹是沒出岔子。

    得了一切就緒的回復后，莫白換上一身新衣，立在鏡子面前左照右照，在問了不下三人，確定自己風流倜儻、無人能及后才滿意地前去找看山。

    等了三天，看山只以為是教主事忙，之前也經常這樣，他那個時候不知道是莫白故意冷落他，天天等啊盼啊，只覺得時間難熬，現在不期不盼，日子反而輕省許多。

    莫白見到看山，一看他要說話，就心里一緊，趕在他前頭開口道：“看山，你隨我來，給你看樣東西?！?/br>
    看山被他抱著飛到空中，又緊張又新奇，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緊緊抓著男人，半瞇著雙眸對抗疾風。

    在一處陌生院落降下，看山還沒緩過神來，就被男人拉著進入了一間被層層把守的密室，期間幾處機關開合，男人都沒有避開他。

    解除機關時，男人還點明了注意要點。

    為了避免看山會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話，莫白開口講話的次數可以說達到了長久以來的巔峰，他把之前安排人整理庫房會層層監督設卡、每個人只能負責其中一層等等各種安排都講給看山聽，言外之意，就是看山是特別的，他可以把層層機關緊要都交給看山，對他毫不設防。

    看山只是看個熱鬧，覺得教內東西新奇復雜，并沒有放在心上。

    到了最里層，燈火通明，一眼看去有百步遠的地方都堆滿了箱子。

    莫白一一點給他介紹，何處是整箱的銀子、何處是整箱的金子、何處是珍珠珊瑚、何處是珠寶玉器……

    看山看見這么多東西，十分震驚，莫白一直留意他的反應，見狀心里滿意，介紹的更是起勁兒，最后收尾的時候說道，這樣的密室，他還有許多處，看山若是喜歡，他日后可以一一帶他去觀賞，喜歡什么隨便他挑選，就是都要了也可以。

    看山聞言連連擺手，莫白拿出一枚雕著山川海浪的碧玉，要贈給看山，看山說什么都不肯要，莫白疑惑道：“你不喜歡嗎？”

    看山擺擺手：“這太容易碎了，我下地干活可帶不了這樣的東西呀?！?/br>
    “不干活的時候可以戴上啊?！边@枚玉佩是莫白特意選出來的原料，三天里親自雕琢出來的，在莫白看來就是定情信物了，之前看山救他，他隨手送的東西是沒走心的，可那個時候看山十分珍惜，這會兒他認真送出來的東西，看山卻不想要了。

    “真的不了，這個很貴吧？我要不起呀?！笨瓷娇催^新鮮之后就放下了，對這些東西既沒眼紅也沒嫉妒，“莫教主，東西我看完了，可以……”

    “不收就算了，我先收著，等你想要了再說，再領你去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蹦状掖掖驍嗫瓷降脑?，頭也沒回地拉著看山向外走，見看山對這些東西不在意，他心里的那點底氣就有點兒兜不住了。

    莫白走的快，看山為了跟上他，一路快走加小跑，也沒顧得上說話，只疑惑男人要帶著他去看什么。

    到了地方，看山發現這是一排很高很寬的房子，窗子都修在靠近房檐的地方，下頭沒有門，只有一排尺寸統一的方形口子，門在靠近窗子的地方，下頭連著簡易的扶手樓梯，莫白拉著他上了樓梯，開門進去，頓時一片涼意襲來，看山適應了里面的光線，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房子里，在窗子以下的部分滿滿的都是糧食！

    他瞪大了雙眸，差點踏進去，被男人一把拉進懷里，“小心，這糧食有兩人多高，陷進去就不好出來了?！?/br>
    “這些糧食……”看山吞了口口水，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糧啊，就算是村上來了人收購的時候，大批糧食堆積在一起，也沒有他此刻看見的多，這房間長有百十多步的距離，寬也有六七十步，這么大的空間里，堆滿了沒有裝入袋子的糧食，多到能填滿一個池塘。

    而他剛才從外面看到的，這樣的房子還有很多。

    “這里有15萬石的糧食，可供這方圓千里的人吃上一年。這樣的糧倉，外面還有八個。別處還有幾個待建，在饑荒之時，安撫災民?！卑矒釣拿癫贿^是莫白突然想到給自己立下的好人人設，如果看山真的要求，他必然也會去做。

    “好多啊……”看山忍不住蹲下來，踩在橫貫糧海的木板上，用手抓起一把糧食，再松手讓它們落下去，感受到它們的飽滿和微涼，讓看山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他想到自己的田了，該回去種了。

    “看山，你腳下踩著價值20萬兩銀子的糧食，高不高興？”別說看山，這片糧倉剛剛建成堆滿的時候，他看見也十分震撼，后來習慣了也就好了。

    “??？”看山確實挺高興的，不過想到之后他就算跟人說自己曾經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估計那些村民都不會相信，還以為他大白天說夢話吧，見識過的東西分享不出去，趣味也就降低了一半，看山給的反應平淡，對莫白來說不啻會心一擊。

    “想看看是什么地方種出了這些糧食嗎？”莫白想到農夫對田地的熱愛，覺得最后這個看山肯定會喜歡，拉著看山就跑出去，這次連樓梯都懶得下，抱著看山幾個起落到了馬廄。

    哪個男人不愛馬呢？看山見到一匹匹駿馬，眼睛都直了，莫白頓感失策，早知如此，他該安排清理馬場，然后教看山騎馬的，不過現在也不晚。

    “來，我帶你騎?！?/br>
    能兩個人同騎比一人騎一人教要好太多了，看山瞧著大馬眼饞，自己又確實不會騎馬，見男人邀請，當下就同意了。

    莫白選出一匹照夜白，抱著看山輕飄飄落上去，自己坐在看山身后。

    突然升高的視線叫看山新奇的很，后面有男人靠著也并不害怕，等馬兒奔騰起來的時候，好似騰云駕霧一般，迎面吹著風，看山覺得自己都要飛起來了，笑著張口問人：“好快啊，它叫什么名字？”

    “追風，它叫追風，你可喜歡？”

    “嗯，喜歡！”看山迎著風大喊，笑著瞇起眼睛，莫白聽他高興，自己心里也歡喜，跟著笑出來，兩腿輕磕馬肚，照夜白如離弦之箭，不多時，就到了地點。

    “吁！”莫白拉住韁繩，讓追風收住蹄子。

    看著高高的崖邊，看山大惑不解，這山崖郁郁蔥蔥，哪兒有地方種田呢？

    莫白將下巴輕輕搭在看山肩頭，越過他的肩膀抬手指著崖下一片綠意的田地，“你看那里?！?/br>
    看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山崖下的房屋和樹木都變得又矮又小，成片的田地一眼望去看不到頭，中間的一片深綠淺綠匯聚成山川河流的形狀，竟然和他在莫白要送給他的玉佩上看到的圖案一樣。

    “只要你想要，這些都是你的?！蹦椎穆曇魡拘蚜丝瓷?，看山搖搖頭，他終于意識到什么，男人或許是想要送禮物給他，可這些對他而言都太貴重了，他要不了。

    “你不喜歡嗎？”莫白心里一緊，這些東西全不要，難不成看山是想要孩子？

    “我一個人種不來這么多地?！笨瓷秸f著不再看下面的景色，折騰了一天，他有些餓了，“回去吧?！?/br>
    莫白失望的不再說話，騎馬帶著看山回去。

    到了馬廄，莫白率先下馬，向看山遞手，要扶他下來。

    這還是第一次被男人以仰視的姿態對著，看山有些恍惚，他慌張地別開視線，自己拉著繩子，踩著馬鐙下來了。

    莫白的笑容消失在臉上，略顯狼狽地收回空著的手，把追風交給了馬夫，調整表情說道：“你這么喜歡追風，送……明天送你來看它好不好？”

    “方便嗎？”看山有些不舍地看著追風被牽走，聞言眼睛一亮。

    “當然方便?！蹦遵R上肯定地應聲，上前抱起看山就飛，看山沒躲過去，只好被男人抱回來，下來的時候，還有些暈，隨口說道：“會飛好方便啊?！?/br>
    “你想學嗎？”莫白聞聲，接道：“我可以教你?！?/br>
    “好學嗎？”看山聽說這個可以教，有些感興趣。

    “嗯，輕功一般是從小學起，你這個時候學有些晚了，不過只要把我傳你十年內力，這些都不是問題?！蹦坠αι詈?，尋常人的十年內力，于他而言不過幾月功夫勤勞些許就能練回來。

    “哦，那不用了?！笨瓷讲幌肱R走了還欠男人什么，一聽十年內力，就覺得很厲害，還是不要為好。

    “……”一天功夫下來，什么都沒送出去，既委屈又不安，想跟看山親近親近，又怕他提出離開的事兒。

    抱著一肚子委屈失落，莫白將人送到后院就借故匆匆離開。

    原本對教務十分上心，這會兒也沒心思管了，心煩意亂，罰了幾個犯錯的教眾，叫下面的人提心吊膽，都以為能讓教主這樣的人物煩心的事兒定然是大事，都暗自相傳說近期教內有大事發生，讓眾人都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