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老相冊
書迷正在閱讀:性欲強,兩男人同時狂cao花xue(純rou)、嬌花與狗(雙/甜/包養/1v1)、男友的哥哥(出軌H)、我的老婆是魔教教主(雙性)、夫妻性福輔助系統。、和大叔奔現后(1v1)、被姐夫壓在秋千上狂caoyinxue(純rou)、女學生勾引男老師、女學生勾引男老師(廢)、大火燉rou
“沒什么啦……放回去吧!”王良明一邊假裝沒事兒一般搪塞著他,一邊踮高了腳尖,試圖去搶奪回那本書。 他當然知道,那可不是書,是家里的相冊。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得趕緊拿回來。 可他越是這樣,武藤就越是好奇,想要探個究竟,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男人把書藏到了身后,笑著問他:“怎么了?為什么,不能給我看看呀?” “哎呀!這個……”王良明很著急,便隨手從書架上扯下一本過去的外文課本,遞給武藤,毛毛躁躁地說道:“那本書,沒什么值得讀的。我給你看這本…盧梭的,比你現在拿的那本好看多了?!?/br> 見武藤盯著自己遞過去的書,滿臉都是驚奇與戲謔的神色,王良明趁勢和他講:“你別瞧不起這本。盧梭,可是位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他的這本著作,影響了整整一代法國青年。最終,一場大革命的爆發,推翻了腐朽的王朝,為法蘭西帶去了民主與共和的曙光。再之后……” “嗯,再之后,”武藤打斷了他,頗為感慨地接下了他的話茬:“革命黨人內部起了矛盾,羅伯斯庇爾搞出了自己的霧月政變。后來又是拿破侖。似乎,和之前相比,都沒好到哪里去?” 他看王良明無話可說,便繼續論證起自己的觀點來:“所以嘛,你這點就不太好。不要總是只看到一個局部,卻忽略了歷史整體的走向。并且,”男人盯著王良明手中拿著的那本書,又仔細瞅了眼,確認不是自己看走了眼后,便接了過去,指著書的封面,笑著問他: “你再仔細看看,確認這本是……盧梭?” 王良明這時才發現,那是自己中學時的英文課本。尷尬中,他本還打算去書架上再找找,把那本給武藤翻出來??墒?,就趁王良明沒注意的空檔兒,武藤便已自作主張翻開了那相冊。一張挺大的黑白照片,赫然展現在了柔和的燈光下。 “搜嘎~原來如此?!蹦腥它c點頭,先簡單瀏覽了遍之后,利落地合上相冊,將它牢牢夾到了自己腋下。武藤咧嘴樂了,按著王良明的肩,搖晃著他,問道:“怎么了呀?你都認了我這個大哥了,這些照片,也不給哥看看,不讓我了解下你們過去的日子?” “哎呀……這…都……舊事了,”王良明眼睜睜地瞪著再拿不回來的相冊,結結巴巴地回答他說:“有什么……特別值得再看的呀?” “有的看。我要看看?!蔽涮僖贿呏v著,一邊將毛巾甩手搭到肩上,再彎腰提起了水桶,往門外走。他告訴王良明說:“你等著。先別睡,等過會兒,好好給我講一講?!?/br> 說完,男人就吹著輕快的口哨,出去了。留下王良明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屋子正中,略有些不知所措。 他使勁撓了下自己的腦袋,抓著頭發,狠狠扯了兩把。實話講,他的確不想武藤看到里面的照片。倒不是說,因為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而是因為…… 那里頭有些照片,是他自己小時候,跟家人一同到照相館拍的。雖說稱不上難看,或者拿不出手??扇羰墙形涮俳o瞧見了,仍會讓王良明覺得很不好意思。 可眼下,主動權已不在王良明這邊。他清楚,男人將相冊拿了去,鐵定是要將自己的過往人生一探究竟。王良明踱步回了床前,嘆了口氣,將方才因為和武藤瞎折騰,而被自己給踢到了地上的被子撿起來,重新鋪好后,盤腿坐到了上面。 真是的。早知會這樣,自己就應先都瀏覽一遍,把那些拿不太出手的照片都給撕下來。王良明暗暗責怪了自己片刻后,一抬起頭,就看見推門進來的武藤,已經翻閱起了相冊里的照片。 “你跟你父親,長得倒還挺像的?!蔽涮僦钢粡埓蟮娜液嫌?,跟王良明說叨著,同時也坐上了床,靠在了他身旁。王良明望向了攤開在男人腿上的相冊,見那些夾在其間的黑白相片,在昏黃的燈光映襯下,頗顯出了幾分別樣的滄桑感。 都過了那么久了…… “是嗎?我其實…已經不大記得了呢?!蓖趿济餍÷暫臀涮僦v道:“畢竟,父親離開我們,到了明年,大約摸,得有個整整十年了吧?!?/br>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起相片上的父親,母親,自己還有meimei的影像,沉思了半晌,繼續和男人念叨起如煙的往事: “這張照片,大概,就是在我……兩三歲左右的時候,父親帶我們全家一塊兒,去了次照相館,拍了這個,還有其它幾張合影?!蓖趿济饕贿呏v述,一邊簡單地撩起幾頁,翻了翻,又說:“剩下的……嗯,我們家原來也曾有一臺照相機,零七八碎地拍過點相片。只不過,后來走得急,加上那樣物件太大,帶不走,就扔在北平了?!?/br> 武藤雙手捧起了相冊,仔細端詳起扉頁上那張王良明全家過去的合照。男人看到,照片的正中,王良明的父親身著長衫,端坐在椅子上,手臂里懷抱著當時尚且是個嬰孩的王婉寧。而王良明和他母親,則分別立在兩側。 日本兵發現,面相上看,他們的母親比現在年輕許多。她穿著紋了牡丹與鳳凰的旗袍,盤著發髻,還帶了對玉鐲,微微倚靠在丈夫身邊。照片里的王良明則完全是個小孩,即使腿站直咯,也就將將才到他父親膝蓋的位置。 不過,武藤仍能覺察出,年幼男孩的眼神,雖說比現在的王良明更加稚嫩,卻同樣能直接映入了自己心底。和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所帶給自己的某種…感覺,一模一樣。 “嗯……這個,呃,就是我們家了?!蓖趿济髯⒁獾侥腥说拿加铋g添了幾分認真,略有些尷尬,想翻到下一頁去,給他看看別的??墒?,武藤偏偏拉住了他,像是想再仔細‘觀摩’一陣兒,好似眼前面對的,不僅是一張簡單的照片,還是一樣精美絕倫的藝術品。 “這個…真…有啥好看的???”王良明很難為情,結結巴巴地問男人。 武藤則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給了他肯定的回答:“當然要看。這可是你們一家的過往,是歷史。比起你一天到晚,跟我空談些沒邊際的大道理,或者擔心這事那事,倒不如,咱倆一塊兒回憶回憶從前?!?/br> 男人見王良明不作聲,便湊近身,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笑道:“從前的日子,你不是一直很懷念嗎?我也對你們原來在北平的生活,挺好奇。這不就正好了嘛,咱倆以后閑著的時候,就聊聊這些。不要一天到晚,總是弄得太嚴肅,太正經?!?/br> “我?太嚴肅?”王良明吃驚地轉過臉,詢問武藤。 男人鼓著腮幫子,瞪了他一下,用力點點頭,肯定了他蠻精確的自我評價。 “有嗎?……”王良明深表懷疑,跟武藤講:“我一直覺得,你來了以后,我們家整個氛圍都翻天覆地般的變了,甚至有時候都有點…不大正經。然后,你現在覺得,還不夠?” “當然不夠?!蔽涮俾柫寺柤?,手指敲著相冊里的合影,告訴王良明:“至少,得把現在的日子,過回你們原來在北平時那樣,對不?我可不愿意看到,我都來這兒了,這里還整天跟一潭死水一般,多…悶得慌呀?” “死水?……”王良明無可奈何,但又不得不去糾正下日本人亂用的措辭:“你用的這…一套一套兒的說法,都跟誰那兒聽來的???” “和你呀?!蔽涮傩ξ嘏闹募绨?,回答他:“這點,你必須得向你大哥學習。你當每天晚上咱們在飯桌前聊天,就僅僅是談天,而已?聽你們講故事的時候,我可不光只是聽聽?!?/br> “哦,這樣啊?!蓖趿济髂救稽c點頭,撇了撇嘴,又問:“…好吧??墒?,我似乎不記得我有和你講過,什么‘死水’之類的…吧?另外,誰說我們原來在北平,就過得很好了?” “都是你自己告訴我的?!蔽涮贁傊鴥墒?,顯出一臉無辜,以示這‘責任’全不在于自己。男人說:“你不是總和我講說,過去你們在那邊…做的一些事嗎?我當然覺得,你對那段日子應該很懷念,所以才會這樣。而且,” 說著,武藤便端起相冊,指著照片里面王良明父親的舊日影像,對他講:“我發現,你對你母親的不滿,大概也是緣于…你很懷念你的父親,他對你的態度,比你母親對你和你meimei的態度,要好很多。對不對?” “唉?!甭牭剿@么講,王良明嘆息了一聲,望著相冊里貼著的全家福,搖了搖頭,說:“其實…并不是。從某種角度來看,我爹對我,比我娘要更狠…” 他見男人的目光里充滿著不解與困惑,便繼續跟他解釋:“你知道嗎?在你過來以前,每逢我娘生我氣的時候,若要打我,都是用笤帚,或者手??扇粢獡Q作我父親,那可就是戒尺跟皮帶了?!?/br> “父親那時,對我們的管教極為嚴格。哪怕我還小,我也記憶猶新?!蓖趿济鳑]注意到武藤臉上略過的一絲絲驚訝,接著回憶道:“我六歲左右那會兒,沒有進北洋政府開辦的小學校,而是被父親送入了私塾讀書。教書先生對我們同樣很苛刻,每天都要背大量的古籍。背不出來,也會挨板子?!?/br> 王良明將相冊向后翻了一兩頁,指著一張小照片上,站在某棟四合院前的自己,對武藤說道:“有一天,我早上太困頓,沒能起來,睡了懶覺。父親一來,二話不說,掀開被褥,抄起皮帶沖我的腿就是一頓揍?!?/br> “那天剛好又下了雨??蔀榱藨土P我的過錯,父親不準許我坐黃包車,只能打傘走路去私塾。到了以后,其他人已經上課了很久,我的手便先挨了先生的一頓板子。緊跟著,因為走路太匆忙,太勞累,沒能完全背出來前一天教授的古文,又是一通戒尺,噼里啪啦揍了我一頓?!?/br> “這樣的狀況,直到我進了中學,才漸漸好起來?!蓖趿济饕贿吀涮僦v,一邊緩緩將手掌攤開,在燈光下默默觀察。 雖說日久天長,舊時曾留下的傷痕已經悄然褪去。但是,曾經聽過的那些怒吼,以及戒尺或皮帶打在rou身上的聲響,終究還是他心中無法抹去的一道陰影。 “所以,你現在還覺得……”半晌過后,王良明轉過頭,問坐在身旁的男人,說:“我過去的生活,很好嗎?” 武藤伸了胳膊,將王良明攬了過去。男人沉著臉,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后,感慨地講道:“和我比起來嘛,肯定還是要好多了?!?/br> “你…小時候,也和我一樣?”王良明問道。 “那還用說?!蔽涮偬裘伎戳怂谎酆?,將手用力攥成了一個拳頭,使得胳膊上結實的肌rou再度微微隆起。他告訴王良明:“雖然,我基本沒和父母相處很久,不是在小時候挨打。但你以為,我這結實的身板兒,是憑空來的?也差不多,都算是…被打出來的吧?!?/br> “???”王良明沒聽懂他所要跟自己表達的涵義,問他:“這個……不是因為你是當兵的,所以才……” “嗯。你說的沒錯。單拿我們航空兵來講,除了要上技能課與駕駛實cao之外,每周七天,都會有不間斷的體能拉練。但是呢,”武藤頓了頓,告訴王良明:“假如你是剛入伍的新兵,就會被老兵排擠,欺壓。若是鬧出了很大的矛盾,挨拳頭,也是免不了的?!?/br> “這么嚴重?”王良明雖說對此并不奇怪,但仍有點驚詫,問:“自己人之間…也會…打架?” “豈止是打架,有些時候恨不得都能鬧出人命來?!蔽涮僬f著,便再點上了一支煙,又試圖想塞進王良明嘴里。不過相處了那么些日子,王良明對他這套,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應對策略’:接過后,直接就作勢要往窗外扔。 武藤只好無奈地笑了笑,將煙重新拿了回來,自己抽。 “給你講一件事,不過也不是我的親身經歷,從別的戰友那里聽來的?!蹦腥藢⑾鄡酝蠓藥醉?,一邊粗略了解著王良明和他家人過去生活的一些片段,一邊跟他說起自己那邊的故事: “大約是去年,還是在太平洋戰場,不是你們這里?!蔽涮僬f道:“我們的戰機編隊從馬里亞納東邊執行任務回來后,大伙兒都在為首戰告捷而慶祝。不過,據說有一位曹長,好似是因為,覺得飛行員的生命比較寶貴,不應該在座機被擊中后,用‘零戰’的方式,撞向敵艦,就跟他們的長官發生了爭執?!?/br> “結果,他就這么被長官給暴打了一頓。而且不光是打,他長官最后還掏出了槍,想直接斃了他。得虧當時還有人幫忙攔下,加上他之前戰功顯赫,此事才不了了之?!?/br> “真沒想到?!蓖趿济髀犕旰?,感慨地對他說:“我曾經以為,你們的軍隊,對內部,自己人之間應該是很團結的,這樣你們才可能以那么快的速度,侵占了我們那么多的城市??晌疫€真不知道,原來你們內部,并不是鐵板一塊。跟我們那會兒的北洋軍,一個德行?!?/br> “哈哈,怎么可能團結呢?”武藤像是在自嘲一般,略帶譏諷地講:“就拿我原來所在的關東軍來說,老兵逼著新兵去買酒,酗酒完后再毆打新兵的事情,都很常見。那時候,我們這些人,也沒少被欺負?!?/br> “也正因為是這樣,我們幾個要好的朋友組了一個小隊,專門對付他們的挑釁。我們中,若是誰被老兵欺負,其他人就一塊兒幫著上,跟他們打。最開始的時候,雙方畢竟年齡、體力懸殊,我們并不占優勢??陕搅撕髞?,打了很多次以后,便漸漸…上手了許多?!?/br> “而且吧,”武藤記起了件比較有趣的事,嘿嘿一笑,跟王良明講:“我們經常會觀察,看看那幫‘前輩’們之間,誰和誰會鬧矛盾。如果恰巧碰上我們討厭的人,我們就盡一切可能爭取他的死對頭。這樣,下次再遇上事,那人就能幫我們一起教訓討厭的家伙了。哈哈?!?/br> “能這樣?”王良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同時問:“你們…都怎么爭取…他們的???” “咳,沒什么特殊的?!蔽涮贀狭藫虾竽X勺,繼續說:“不過就是,主動給他們搞來兩包煙,提去一瓶酒,之類的吧。除此之外,如果在營地附近,能夠打到些野味,我們也會拿去送給他們?!?/br> “好吧,你們這過得,也是可以?!蓖趿济鲊@了口氣,又問他:“所以說,你現在這么能喝酒,抽煙,都是跟那時候……養成的習慣?” 飛行員沒直接回答,打了個響指,算作是默認。 “嗯。唉,”王良明將在武藤腿間攤開的相冊又向后翻了一兩頁,停留在了幾張母親的個人照,和自己與meimei玩耍時拍的照片那里?!翱磥?,咱們其實,活得都挺不容易。不過,既然都這樣了,為什么你們的政府還堅持要發動戰爭呢?” “這,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問題?!蹦腥怂妓髁艘幌?,告訴他:“我也不敢說,我現在已經完全想明白了這里面的一些道理,和關于‘共榮’的真正涵義。所以嘛,”武藤賣完了個關子,話鋒一轉,說道:“咱們還是先繼續討論討論你家…嗯,咱們家的事,比較好,也比較現實?!?/br> “咱們…家的事?”王良明沒完全習慣這樣的叫法,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啊。咱們家的事…這個,好像也沒什么特別可說的…了吧?你來這么久了,這兒就我們幾個人,你還覺得,自己不夠了解???” 武藤沒直接回應,而是被一張照片吸引住了。他指著那張照片中的一樣物件,向王良明請教道:“這個,是什么呀?我沒有見過誒?!?/br> “哦,它啊?!蓖趿济鳒愡^去一瞧,見男人指著的,是自己小時候跟家附近玩兒樂時的相片,便告訴他:“這個叫做空竹,是老北平一種特色玩具?!?/br> “玩具?怎么玩兒?回頭也教教我唄?”武藤很好奇,瞅見那東西兩頭寬,中間窄,被兩根棍子牽出的細線平穩地吊在中間,卻不知是怎樣的原理,便來了點興致。 “想法不錯,可是,沒有東西啊?!蓖趿济髂7挛涮僦昂妥约赫f話的模樣,攤著兩手,聳聳肩,告訴他:“這都不是我們當年走的時候,沒一起帶上的了。這個本來就是管鄰居家孩子借來的。沒用過幾次,所以我耍得也不好?!?/br> “我在滿洲,倒是看到過你們這邊有玩兒滾鐵環,和我們那里一樣?!蔽涮冱c了點頭,又仔細觀察了下照片里面,年紀尚輕的王良明正笨拙把玩的物件,問:“空,竹。這個,是用竹子做成的?” “應該…是吧?”王良明回答他:“我記不大得了。印象里,鄰居家他們那個,恐怕還不是竹子做的…吧?我感覺,更像是普通的木頭?!?/br> 但男人卻不那么想:“如果是普通的木頭做的,那干脆就叫它‘空木’好了,為啥還會有‘空竹’這個名字呢?”說完,他又轉向王良明,滿臉期待地講道:“我看這個挺不錯。等回頭,咱倆想辦法,弄一個來,怎么樣?” “好是好,只要你能找到就成?!蓖趿济鞲嬖V完他,接著又說:“不過,我其實并不是那么喜歡空竹,或者你剛才提到的滾鐵環之類。相比玩兒它們,我倒寧愿花一下午,就坐在胡同口的臺階上,聽聽信鴿飛過的呼呼哨音?!?/br> “看來,你的確很懷念過去的生活?!蔽涮倬従復录{出一口煙霧后,悠然地下了個結論。 “也稱不上……”王良明思索了會兒,仍然否定了這個推論。 “我不知道該怎么講……總之,現在的我,對過去,可能是有那么一點想念吧。但是呢,假若有機會,讓我重新回到那時候,我恐怕并不會樂意。我不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應該算作什么?!?/br> 他繼續對男人說道:“現在在這邊,每天過得雖說清苦一些,卻不用再那么顧慮。這邊氛圍相對寧靜,讓人很享受…啊不!不能說是享受,但總之,還是……哎!我真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這樣的一種……感覺!” 王良明很懊惱,雙手扯住了自己的頭發,狠狠揪了兩把,試圖將這‘感覺’形容地貼切些,具體些。武藤則笑了笑,把先前指尖捏著的舊煙頭掐滅后,扔了出去,告訴他:“沒事,我懂你想說什么。我和你也是一樣的嘛,對過去的日子,稱不上緬懷,但多少會留戀一點??扇羰亲屛以偕蠎饒?,我…肯定堅決不干?!?/br> “嗯嗯,所以,這種情緒,真的好復雜?!蓖趿济鲊@息了一聲,做了個補充,“總是糾結于現在和過去,歷史與現實。但糾結了半天,又糾結不出個所以然,純粹是在浪費時間?!?/br> “那么,我們現在就來定個目標吧,怎樣?”武藤稍稍收斂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和王良明說:“目前是八月份。等到了明年,三四月左右,咱們在這邊的生活,就至少要恢復到和你們原先在北平時一樣。你覺得,如何?” “好是好,只要你能實現,就都好?!蓖趿济骰卮鹆怂?,但心底其實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他說:“現在物資緊缺,交通也不方便。如果要做到,可得費好一陣兒功夫。不是那么容易的……” “有了一個奮斗的目標,就有了做事的動力了,對不?”男人一臉輕松,好似一切早已運籌帷幄,盡在掌控之中。武藤把相冊又往后翻了幾頁,瀏覽著王良明和他meimei一起在河邊拍的一些照片,對他講: “你之前還覺得,你母親肯定不會讓你meimei出門,到診所去工作??墒悄??有你想得那么艱難嘛?” “啊對,正打算和你商量一下這個事兒呢?!蓖趿济鬟B忙插嘴道:“你確定,真的要讓她到診所去嗎?我總覺得,是不是,有點不大妥?” “怎么不妥?哪里不妥?”武藤反問道,同時環抱起兩條胳膊,靜待王良明給出個緣由。 “唉……就是覺得,一個女孩子,就這么拋頭露面的……”王良明向男人吐露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什么毛病,直到武藤大笑著打斷了他。 “原來你認為,女孩子不應該出去工作?”武藤被他自相矛盾的邏輯逗樂到不行,說道:“有意思。你自己說自己喜歡西方人口中所謂的‘博愛’‘仁厚’,要跟腐朽落沒的東方文明…嗯,要來個什么‘一刀兩斷’。然后,你又牢牢遵循我們的傳統觀念,認為女人就應該在家待著?!?/br>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良明尷尬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唉,怎么說呢,現在到處也亂,的確不安定……” “好啦,不用再跟我解釋啦。講來講去,你不還是想論證自己的想法合理嘛?”男人說著,便將王良明輕輕往床里側一推,然后自己抱著相冊,也利落地翻身上去,靠著被褥,揶揄他: “我覺得吧,其實你呢,骨子里面還挺認同你們自己的這套傳統理念的。只不過,因為你的父親和老師的緣故,讓你產生了點抵觸,所以后來才會這么仰慕西方人的東西?!?/br> 被武藤一下子給說中了心事,讓王良明不知所措。他訕訕地為自己辯解道:“也……不完全是這樣啊…。因為,人家的很多理論與技術,本來就先進,比我們自己的要好。難道,應該放著好的東西不學,偏偏去擁抱那些…糟粕?” “嗯,你來說說看,哪些先進?好在什么地方?”武藤問他。 “就比如,我原先在北平,曾經有位清華大學的美國老師來給我們上英文課?!蓖趿济鲗δ腥酥v:“她所有的課上,除了教授知識,還經常會給我們普及平等、自由、民主的理念。她告訴我們,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并且在美國社會,每一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不用擔心會……” 不等他講完,武藤便哼了一聲,打斷了他:“呵,她說的這些,你有親眼見過嗎?” “正因為中國的傳統里,永遠充斥著三綱五常,三六九等,才見不到這種美好的景象。所以,我們應該以美國社會為樣本,作為中國社會的前進方向?!泵糠暾撌龅竭@一議題時,王良明倒能夠在武藤面前找回點兒底氣,故作出一派城府深沉。 “哈哈,那我來告訴你個事實吧?!蔽涮贅泛侵鴮λv道。飛行員下了床,關掉了房頂的電燈,只留下桌子上臺燈的光線。待重新蓋好被子后,男人繼續說:“我在德國學習的時候,可是親眼見過面包坊的店主,是怎樣用木棍當街毆打自己店里的學徒的?!?/br> “德國又不是民主國家,已經被法西斯勢力所掌控了,和你們……一樣啊?!蓖趿济髡f,“只有像美國,英國,還有法國,這樣的國家,才代表著文明,代表著希望與光輝,代表著正義?!?/br> “哈哈,文明與希望?”武藤笑了笑,反問他:“那你說說,既然他們代表著正義與文明。當德國進軍波蘭的時候,為什么他們全都選擇了保持沉默呢?在五年前,美國也為我們的大東亞計劃提供了很多石油與廢鋼鐵?!?/br> “從這個角度來看,大家不都一樣咯?”男人喝了口水,略微思索了片刻,繼續講:“啊,雖然如此,但有一點我得強調。我們日本,與德國的出發點,還不完全一樣。德國要的,是建立純正的種族血統。而我們要的,則是共同繁榮的文明,實現東亞的自強?!?/br> “是嗎?也就是說,你們才是真正提倡‘平等’的人咯?”王良明見男人還點頭表示同意,便瞥了他一眼,躺下身,背對著他,說:“可是,你們的軍隊,似乎并沒有真把‘平等’,踐行在行為上啊?!?/br> “唉,我只是個航空兵,只能代表我自己。每個人的想法與行為都不一樣?!蔽涮賴@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回答說:“總之吧,理想這個東西,在奏折上寫出來的時候,總是絢爛奪目,光彩照人。一旦放入了實踐,往往都走樣得厲害?!?/br> 男人一手攬著王良明,一手將相冊又向后翻了幾頁,靜靜瀏覽著這一家人在過去的平和生活。實話講,他有點妒忌?;叵肫鹱约?,打小以來,因為父母相繼離去,自己在來這邊前,從沒有拍過一張照片,留下一丁點能夠回憶的影像。 而現在,一個新的家庭收容了自己,自己還可以與王良明分享他們的喜怒哀樂,過上了自己先前一直渴望卻不敢奢求的日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積了怎樣的德,才會得到神明庇佑,給了自己一個新生。但無論如何,他都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要用自己的力量,把這個地方,經營起來。讓王良明也能夠輕松些,快樂些。 想著想著,武藤的指尖不自覺地夾緊了相冊的頁邊,使膠紙發出了‘吱啦’一聲響。這可將王良明給嚇了一跳,趕忙轉過身爬起來,問他:“你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