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大顯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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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明并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看事兒的人,見著街上烏央烏央聚集在一起的一堆腦袋,本能的就頭暈,唯恐避之不及。但日本兵顯然跟他不太一樣。不僅如此,男人居然還無比主動地推著他向前,直接就往人堆最里面扎。 他沒辦法,只得順著武藤的意思來。待到兩人好不容易從不同的散發著汗味兒、煙味兒,還有不知是什么味道的衣服馬褂或光著的膀子間穿過后,王良明只瞧見正中間,一棟房子外面的廊道上,幾個人正圍坐在那里打著撲克。 “嗨!你今天這手氣是見鬼了是吧?這么幾局都來王炸,可真是要吃死我們哥兒幾個啊?!币粋€勞工模樣打扮的男人一邊抱怨著,一邊扯過了自己隨身的小布包打開,掰著指頭仔細數出幾枚硬幣后,極不情愿地把它們連同幾張紙鈔一道,狠狠地拍到贏了這局的那人桌旁。 “老五,你還好意思說?”那人得意又認真地數著錢,臉都快貼到桌子上,生怕少了一分,嘴上卻仍不依不饒地嗆聲道:“上次,對,就那次。你偷偷耍那么點兒小花招,坑了老子一個月吃飯的錢。奶奶的,這次出這么點兒血,還個不樂意了?” “嘿呦,還提那檔子事兒???咋的???還跟這兒不服老子的手氣是不是?”那個他們被喚作老五的男人一聽這話,‘啪’的一聲,拍案而起。然后,他把三個人攤在桌上的牌一把攬到自己這邊,來回來去糊了(luo)了好幾次,重新洗亂了順序。 “來!咱今天再戰幾個回合,看誰先把誰搞死?!?/br> “行啊,來!繼續!”剩下的那兩個人也都蠻不服氣得,將各人兜里的鈔票全掏出來按在了桌上,顯出一幅不徹底干趴對方就誓不罷休的氣勢。旁邊一些圍觀的群眾見此場面,當然來了勁頭兒,不停地順勢附和,起哄架秧。 王良明十分無語,畢竟自己一貫自覺賭博一生黑。以前在北平上學,老師亦總千叮嚀萬囑咐,要自己和其他同學們都要遠離這種惡習。所以,當他見到眼前這幫為了點錢都恨不得快要殺紅了眼的人后,本能就極為排斥,想要從人堆兒里退出去。 但一回頭,卻出乎他的意料。他發現武藤正按著自己肩膀,饒有興致地盯著那幾個人將‘戰局’進行下去。 不會吧?難道他也要去跟他們?…… 想到這兒,王良明隱約覺得有些不妙,便輕輕推了下男人,想叫他一塊兒趕緊離開這兒。 不過,飛行員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還把食指放在嘴邊,沖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眼瞅著那幫人又沒完沒了地開始進行下一局,王良明不由得滿頭黑線,小聲嘀咕道:“這破事兒,有什么值得的看頭?” “嗯?!蔽涮冱c了點頭,極為難得地肯定了他的意見。男人說:“他們打得其實并不是很好,和我們部隊里面的戰友比起來,基本就是,”日本兵頓了一頓,思考了下該用什么樣的詞匯來描述后,對王良明講:“基本算是,初心者,吧?!?/br> “初心者?”王良明有些疑惑,不太明白這個詞具體的涵義。 “就是,”武藤撓撓自己的后腦勺,又絞盡腦汁想了陣兒,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個恰當的中文來形容:“新人的意思?!?/br> 王良明應了一聲。此時,他感覺自己肚子已經有些餓得實在受不了,便小聲跟男人商量,要不要先去吃飯??娠w行員目不轉睛地盯著桌邊上那幾個人手里打出的一張張牌,沉思了片刻后,竟真的低頭問王良明:“他們這個,如果要加入的話,底分要多少錢?” “你要干嗎?”一聽到自己可怕的預想就快變成了現實,王良明不禁打了個寒顫,登時險些暈倒過去。他以近乎‘告誡’的語氣對男人說:“要玩兒,回頭你自己掙了工資再去揮霍。休想拿我的錢來干這檔子破事兒?!?/br> 武藤略顯無奈地笑了笑。他見周圍人太多,不便兄弟倆聊點‘自己人’的事兒,于是就主動拉著王良明從人堆兒里面退了出來,站到了外圍:“良明,你相信你哥哥一次,好不好?肯定能贏些錢回來的?!?/br> “你……”王良明只覺得自己額頭兩側的太陽xue十分厲害地突突直跳,乃至連自己原本饑腸轆轆的肚子都仿佛被氣飽了。他鄭重地告訴飛行員:“你這是投機心理,知道不?” 說著,王良明又擺出一副認真的架勢,準備開始一本正經、長篇大論地‘教育’武藤:“賭博這種東西,本質上而言,就是利用小概率事件取巧鉆營的行為。這種……” 飛行員環抱著胳膊,瞅著他極其認真試圖說服自己放棄這個念想的模樣,有點想樂。男人掃了眼周遭,就那個地方圍著的人最多,心里便拿定了七八分把握。于是,飛行員也不管王良明想啰嗦的話有沒有說完,直接拉了他,就重新往人堆里面扎了進去 “喂!我說你到底要干什么?!”王良明冷不防地被武藤一把扯走,又擠進了擁擠的人群中央,心中不免十分驚詫。但他見周圍的人太多,不敢大聲亂來,只得繼續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詢問他。 武藤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根本不理王良明,頗為霸道地把他硬拉到了最中間去。那幾個男人剛剛又進行完了一局,意猶未盡,一邊數著錢一邊又忙著洗牌準備玩兒下一局。 “幾位大哥,”武藤這時候徑直上前,還很恭敬地點著頭,給他們行了個禮。王良明本想阻攔,可惜已經晚了,只得無可奈何地聽著飛行員繼續不知好歹地問那幫,老北平人所常說的‘胡同串子’:“看你們玩兒的挺盡興,我也想跟幾位過兩手,不知道幾位意向如何?” 那三個人先是一愣,緊接著便爽快地答應了?!俺砂?,正好,鎮公所那邊估計下午也馬上要開工了,我得趕緊回去。兄弟你就替了我的位置吧?!毕惹摆A了一次的那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就收拾了錢袋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他。 “好,謝謝各位了?!蔽涮俅鹬x完后,便頗為自信地坐到了那人空出來的位置上,詢問那個老五:“咱們這里,壓底分,多少?” “不多,不多,”被稱作老五的男人嘿嘿地笑著,沖武藤伸出了五個手指頭:“兄弟看上去跟我們這幾個做粗活的不太一樣。大家就是圖個樂呵,五十塊,就行?!?/br> 五十塊……看著那個老五伸直的五個指頭,王良明覺得那簡直就好似如來佛祖的神掌,不如干脆一巴掌拍死自己得了??墒?,他懊惱地發現,武藤居然很輕松點頭答應了這種條件,接著就轉頭看向了自己,伸出右手,說:“良明啊,來吧。我沒帶錢包,你先給我交一下?!?/br> 王良明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險些背過氣去。他想,這要是換在平常,自己和這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接下來要做的,基本上應該就會直接打掉男人伸過來的那副‘爪子’。 可是,幾天這么相處下來,日本兵偏偏早就拿捏準了他的個性。男人知道他在眾人面前‘吃不開’,就專門把他拽到了大庭廣眾之下。這讓王良明很懵,因為周圍圍著的那一圈人,就好似深夜里院子后面那些高聳的山壁一般,無形中猶如千萬層鐵幕,直接把他逼入了‘無力回天’的境地。 其實,他倒不是因為有別人在,自己就不敢表達意見了。王良明只是覺得,當著這么些人的面,公開和日本兵鬧這檔子事兒,自己實在是沒這個臉。再加上武藤若整點別的什么幺蛾子,說不定,就會讓別人心里更加猜忌自己和他之間,那層本來就已經夠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 然而……恐怕就算不是跟武藤,是和另外的人,掰持另外的事情,自己也得拉那個人鉆個角落里、沒其他任何人的地兒私下談吧? 王良明暗暗尋思著,不由得有些懊惱。他心想,這么些年下來,自己這人前畏畏縮縮的毛病,倒了還是沒完全戒掉。盡管他一直在試圖為自己打開局面。但每當站在人群面前,或者都不談別的,就單拿這個日本人來說,早先積攢的那些決心和勇氣就幾乎被打壓掉了一多半。 望著武藤擠眉弄眼的,毫無忌憚管自己要著錢;聽著周遭那幫看客不知好歹地瞎起著哄,王良明渾身上下都十分無力。無奈之下,不敢公開和男人爭論的他只得認命地掏出了錢包,極不情愿地抽出了一張大額的鈔票。 就在這時,人堆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清脆的講話聲: “大學生,這位大哥是誰???咱這兒原來可沒見過啊?!?/br> “啊,慧茹姐?!蓖趿济髑埔娎罨廴阋苍趪^的人群中,更是心亂如麻,但也只得裝作若無其事地和她打招呼:“他啊,是……” “啊,我是他的……嗯,長兄?!?/br> 武藤口中冷不丁地冒出了這么一句,把正準備闡述‘陜西商人’這一另類事實的王良明徹底雷了個外焦里嫩。 而日本兵依舊沖他得意而頑劣地挑了挑眉毛,繼續對同樣有些懵、搞不清眼前狀況的李慧茹天馬行空般地胡亂講道:“我們家本來就是四個人的,不過你們原來只碰見過他倆。因為我一直在西安那邊做生意,很少回來。最近那邊生意也不太好做,索性就回來了。陪陪我母親,還有老弟和老妹?!?/br> …… 王良明一恍惚,手中的錢包直接落到了地上,從中掉出了幾個鋼镚,在地面上骨碌骨碌地滾動了好幾圈。 他近乎絕望地意識到,合著現在……不僅是陜西商人,自己還真得憑空整出一個親哥來了? 武藤看上去,倒是絲毫沒有覺得別扭。男人順利成章地輕輕掰開他的手,抽過了那張鈔票,又彎下腰把那幾個硬幣撿了起來,放在自己手中掂量了幾下后,說:“你先去吃飯吧,過會兒給我帶點就行?!?/br> ······ 拿著自己的錢去胡亂揮霍,然后自己還得被打發走了?? 王良明窩了一肚子‘氣’,難堪異常。但他想,飛行員的嘴已經沒譜到這份兒上了,自己若要當眾跟他頂,搞不好真得要捅個大簍子。毫無辦法的他,只能訕訕地答應了男人,頭也不好意思回,徑直往人堆兒外面擠出去。 “哎,真是親兄弟,這么點兒錢的事兒都不分你我的,大氣啊?!?/br> “是啊,有文化的人。又有個大哥回來了,不錯啊這弄得?!?/br> ······ 什么跟什么啊······ 聽著夾雜在人群起哄聲中的那一兩聲‘贊揚與羨慕’的雜議,王良明的臉頰更是燒得通紅。他低了頭,匆匆忙忙想趕快從人群中抄個近道出去。 “等一下!”李慧茹見王良明出來了,也從人堆里面擠了出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笑嘻嘻地問起來:“大學生,好久沒見著了,一塊兒吃個飯吧?” “啊……也···可以?!蓖趿济鞔饝?,心底尋思這倒反正也順路,便沒多考慮就答應了下來。 那李慧茹和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樣,性格張揚得有些像個男人。攬著王良明肩的樣子,好似要好的哥們兒一般。 難怪人家都管她叫假小子呢!王良明心想,這言談舉止,簡直跟日本兵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么推著自己往茶樓去,搞得自己一個男人都十分不好意思,她居然能心安理得。 到了里面,李慧茹很快便選到了一個二樓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亮著嗓門兒叫店小二過來點菜。王良明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見樓下,那個老五還在那里洗著牌,一旁人也在旁邊有說有笑地起著哄。但武藤卻抬著頭,正盯向窗戶里面的自己,臉上看上去似乎不是很高興。 難不成,他后悔了? …… 現在反悔了,有什么用?王良明只覺得一陣頭痛,揉了揉發酸的太陽xue,不想再去管那個人了?;剡^頭,他見李慧茹把店小二遞過來的菜單轉給了他,頗為大度地跟他說:“良明,今兒個姐請你,你想點什么點什么?!?/br> “哎呀,這,”王良明著實有些難為情,推辭道:“我真的什么都行,還是jiejie來吧?!?/br> “怎么說話呢?客氣個啥,快點?!崩罨廴闶謴娪驳匕巡藛稳o了他,并要店小二仔細聽著記好,不能漏了。 王良明嘆了口氣,心想又得欠下一個人情。李慧茹的性子,自己來這里久了,多少也是習慣了她的套路。于是他便不再承讓,打開了菜單,開始跟店小二講起來: “這個,胡蘿卜燉牛rou,來一份吧?!币谎劭匆娏诉@道菜名,王良明就聯想到昨天日本兵還提到要弄點胡蘿卜,可以補充維生素的事情。他考慮著,這倒是正好,以后要這里有的話,就多在這里買些。 若是真能有助于晚上自己看得更清楚,也就不再怕那個人捉弄自己了。想到這里,王良明內心里竟然還感到一絲絲小小的成就感。 可是,店小二卻犯了難,說道:“抱歉啊,少爺,我們這里已經沒有胡蘿卜了……牛rou現在也沒有新鮮的。您要不再看看別的菜?” “???哦這樣啊,沒關系?!鄙陨杂行┦涞耐趿济?,又將目光移到了下面的菜品上:“這個,清炒芥蘭,蒜蓉油菜,都還有的吧?” 沒想到店小二依舊搖了搖頭,愧疚的神情也愈加‘深刻’:“真的對不住二位,這些……所有的蔬菜今天都沒有了,rou也只剩下一點罐頭可以用來炒一炒。實在是對不住?!闭f著,店小二連連給兩個人彎了彎腰,表示著歉意。 “你們這里怎么回事???連個蔬菜都沒有?!崩罨廴愕募毙宰用黠@有些耐不住,‘啪’地一拍桌子,把周圍的一桌人都嚇了一跳。 王良明趕忙擺手讓她稍微平靜下,一面又問起店小二來:“我記得昨天我們來這里的時候,看大家吃得菜都挺多,挺豐盛的啊。怎么今天突然就沒了呢?” “唉,少爺,”店小二無奈地嘆了口氣,臉上明明白白地寫滿了萬千愁緒: “這省里頭今年趕上天災。地里面東西那收成,簡直是沒法說。撒下去那種子,都叫太陽給曬死在土里了。哪兒來的莊稼可以收???我們這兒昨天,也是把最后的一點庫存全都消耗了。掌柜的前幾周說,要去重慶那邊看看能不能進點糧食??墒堑搅爽F在,連個電報都沒拍回來?!?/br> “不是說,重慶那邊已經下令給河南補給物資了嗎?”李慧茹在一旁補充道,對這般狀況有些難以置信。 見她如是講,那店小二立刻就有些緊張了。他警惕地環視了下四周,確認沒有公職人員在座后,才小心地湊了過來,用極低的聲音解釋給她,說:“上邊講都是那么講,但是具體做起來,誰知道?或者,誰又會去管底下是怎么執行的呢?” 聽見這話,王良明心里面沉甸甸的。 “就拿咱們這兒來講,不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上面給的糧食本來就不是很多。就好比,”店小二說著,就拿起了王良明面前的勺子,又把送給他們的那碟子花生米推到了桌子正中央: “這盤花生,假如說,就是救濟糧。上面運來整個縣城的有這么多,大縣城里分走一半,”小二用勺子舀了幾遍,取走了約一半的花生,擱進王良明面前的碗里,繼續解釋:“鄉鎮大概又有十幾個,再拿掉一部分”,碟子里的花生又下去了一大半,進了李慧茹的盤子。 此刻,只剩下了很小的一撮花生,有些突兀地停留在乍眼一瞧還挺大的盤子底部,顯得十分不和諧。 “所以,這就是咱們這個小鎮上所能分配到的全部糧食?”李慧茹指著盤底的那點兒花生,哭笑不得??赡堑晷《尤贿B著給她潑了盆冷水,回答道:“我的姑奶奶,要是真有這么點兒,也好啊?!?/br> 王良明和李慧茹眼睜睜地看著店小二用筷子一個又一個夾起了剩下的花生豆,分別放在他們兩人自己面前的盤子和碗里。 “這個是給鎮長的,這個是給警長的,這個是給書記的,這個……” 一粒又一粒,很快,那一小撮花生豆僅剩下最后一粒了。王良明不自覺地倒吸了口冷氣,瞅著那店小二顫抖著胳膊,夾起了那最后一顆花生,拿到半空中,一松筷子,花生便直直地掉落到了桌下,在老舊的木制地板上蹦跶了幾下后,滾進了一條裂開的縫里,不見了蹤影。 “孝敬軍閥?!钡晷《苄÷暤卣f完了最后一句,慢慢地把筷子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嘆息了一聲,臉色十分不好。 而李慧茹那潑辣脾氣,聽完這一番講述后,竟也難得地有點沉悶。 王良明見狀,趕忙打個圓場:“啊,那您今天這里有什么?跟我們說一下,我們隨便點些就好了?!?/br> “只剩下一些點心拿得出手了,您要是不嫌棄的話,我給您端上來吧?!?/br> “好,那辛苦您了?!蓖趿济靼巡藛斡诌€給了店小二,同時叫他幫自己和李慧茹倒上茶水。 望著那小二轉身進了里面的廚房,李慧茹狠狠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按,guntang的茶水都差點濺到了王良明身上。那‘假小子’青翠的柳眉都氣得倒豎了過來,忿忿不平:“這幫當官的狗東西也真是,成天就知道剝削我們老百姓,還怎么讓人繼續活?!?/br> “好了,慧茹姐?!蓖趿济魈嵝阎?,要她小點聲,以防被軍統的探子聽到。 店小二端來了兩盤綠豆糕,還有北平的特色驢打滾。這倒是讓同來自北平的王良明和李慧茹很欣喜,也很欣慰,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暫時擱到了腦后。 “對了,良明,”品嘗著甜蜜的糕點,李慧茹突然又想起了方才街角的一幕,便略微探身向前,好奇地問道,“原來怎么沒聽你母親說過,你這個大哥的事情???” “啊?!?/br> 聽見這話,心中驟然一驚的王良明差點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劇烈的頭疼亦再次來襲。但頓了片刻,一個離經叛道的‘彌天大謊’浮現在了他腦海里,荒謬到連他自己都被震驚了。他本想再尋思個更合適的借口,奈何李慧茹以為他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所以只好倉促地回答: “這個大哥,是我娘和……前一任……,所以······” 王良明支支吾吾地編著謊話。李慧茹卻大笑起來,說:“我以為什么呢,原來是這樣啊。沒事沒事,我理解,我理解?!?/br> “呵……那個,慧茹姐,”王良明沒了轍,只得把謊圓下去:“我娘她……對這個事情比較……所以……還是……” “啊啊沒事沒事,都是女人,懂?!崩罨廴阈χ?,又呡了一口茶,接著便跟男人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放心吧,我不當著你娘提這檔子事,也不跟其他人說。你姐這張嘴,你還是靠得住的?!?/br> “呵……謝謝jiejie了?!蓖趿济鲗擂蔚卮鹬x,心里面卻更是糾結成了一團,充滿了對母親萬般的愧疚,與對自己的責難。 “對了,你大哥叫什么???”李慧茹繼續追問著。 “他不姓王,姓武。名字的話,”王良明撓了撓后腦勺,話語間顯得沒有大礙,可臉卻早已因為撒了太多的謊而漲得通紅:“我……哥……他不讓我們跟外面說……說是辱沒了本家?!?/br> “哈哈,都什么年代來,看你哥五大三粗的那樣子,居然還整得跟個清朝的夫人似的?!崩罨廴憷^續打著趣。 王良明也只得跟著附和。 但他轉念一想,清朝的夫人?這個飛行員的性格要是當真猶如清朝的女人一般,那可得有多么省心,自己也不用遭罪…… 用完午膳,李慧茹告訴他自己下午還有事情,所以要先回到縣城里面落腳的居所,王良明便也不再挽留。目送著她坐了輛馬車,往鎮子外絕馳而去,王良明才又頭疼地意識到,那盞不省油的燈,恐怕已經把錢輸了個一干二凈了吧? 王良明皺著眉頭,腳下亦磨磨蹭蹭得有些抗拒,完全不想見到基本是‘意料之中’的糟糕場面。但最終,他還是不得不不情不愿地重新擠進了人堆里。 果不其然,不出他所料,武藤將一大把牌攥在左手里,正思索著該如何打,臉上倒還挺淡然。而自己早先給他的那張大額鈔票,早就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那幾個鋼镚兒可憐地躺在一旁。 “大學生,快來幫幫你哥吧。這連輸了兩局了,是不是以前沒打過?” “就是啊,快來看看吧?!?/br> …… 每一句話,都猶如投擲過來的粗糲石子,重重地敲打著王良明脆弱的耳膜與神經,讓他的雙腿不自覺地有些發軟。 但沒辦法。王良明只得硬著頭皮,鼓起勇氣走到了日本兵身邊,滿臉黑線地瞅著他那一大把根本打不出去的牌。 武藤仍保持著那副淡然輕松的模樣,沖他揚了揚眉毛,竟好似志在必得。 都這樣了,還指望著能贏呢?王良明不敢當眾發飆,只得默默在心里把飛行員來回來去罵了好幾遍。這時候,他見那被喚作老五的男人又抽出了兩張標號為“3”的牌,一紅一黑,放在桌上。 “兄弟,哥讓你一把。你來出個對子吧?!崩衔逡娳A得如此輕松,盡管心里面樂開了花,但覺得表面上還得顯得客客氣氣得,不想在圍觀群眾口中落下個欺負新人的口實。 王良明忍不住了,扒著武藤拿牌的左手,一張張仔細看了過去。謝天謝地,幸好,在一堆基本成單數的牌中,一張大王,一張小王,好似兩根救命稻草,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大哥,我來幫我哥出一把吧?!币娔抢衔妩c頭同意,王良明急急忙忙地伸出手,就準備要去提出來那對王炸??杀晃涮僦苯咏o擋開了。 “還不出?!再等就真輸了!”王良明低聲催促著他。日本兵卻白了他一眼,悄悄說道:“聽你哥的,沒錯?!?/br> “你!……”王良明氣得頭皮發炸,感覺似乎下一秒就能吐血。武藤不慌不忙地沖只拿著一張牌的老五擺了擺手,和另外一個男人簡單說了句:“沒合適的,你出吧?!?/br> 王良明無力地倚著男人的肩膀站著,仿佛世界都快要,或者說已經塌下來了。 另外那人出于禮節,也想讓武藤先出一把。奈何飛行員卻固執己見,執拗地要死,讓王良明都恨不得當眾踢他一腳。 眼睜睜地看著對面那人又出了個對K,也只剩下了一張牌,王良明內心里面遍布了絕望與懊惱。他當然不是因為武藤輸了賭局才沮喪,因為事實上,他還挺希望別人幫自己教訓一下天天玩弄自己于股掌之間的鬼子兵的;而是因為…… 五十塊錢的生活費?。。?!就這么沒了,打水漂了?。?! 武藤終于打出了那對王炸。王良明無奈地閉上了眼睛,狠狠地搖著頭??粗O履鞘畮讖埻耆蓡蔚募埮?,他明白,就算其他兩人這輪都打不出,武藤也不可能保證他們兩人手里的牌,都比自己小,能夠一直憋到他打完全部 懊惱地嘆了口氣,望了望對面各攥著一張牌的那兩人虎視眈眈盯著自己手中錢包的目光,王良明只覺得心里一陣發毛。不過這時候,武藤卻拍了拍他的肩,眼里不知為啥,似乎顯得很興奮:“老弟,看好了,你哥是怎么贏的?!?/br> “贏?你還在做啥夢呢?”王良明鄙夷地瞥了眼這個還在做春秋大夢的賭徒,卻突然發現,男人干脆利落地重新排列了幾下牌的順序,整理好后,一套完整的…… 怎么會…… 竟然會這樣?…… 這么魔幻又現實?? “兄弟,沒事兒,出嘛?!崩衔搴土硗饽莻€男人早就樂得合不攏嘴,心想今天可真是賺了個大發。 武藤不慌不忙地把所有的牌全都重新疊得整齊,放在右手里。然后,男人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分志在必得的神色。接著,‘啪’的一聲,他把牌全部重重地拍到面前的桌子上,把周遭圍觀的看客們都嚇了一跳。 望著武藤按在桌上的右手,老五和對面那個男人以為他因為輸了要發脾氣,趕忙收起了先前的嬉笑。不過,他們的確也沒有再笑的機會了。只見武藤沖他們眨了下眼后,便挪動開右手,之前疊好的牌一張不少且有序地露了出來。 “兄弟,這是,不打算玩了?”老五依舊沒反應過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另外那人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飛行員終于將所有的牌都攤開在了桌上,又如之前習慣性的那般,抱著雙臂,笑嘻嘻地看向周圍的人。 “這是……”旁邊的人群里有人驚叫了出來。 “天啊,真是見了鬼的手氣啊,直接丟了個······” …… “什么?!”猛然間回過味兒來的老五,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幾乎快把整個身子都貼到了桌子上面。他死盯著那整齊排開的一溜牌,不可思議地一張張讀出了聲:“3,4,5,6,7,8,9,10,J,Q,……K,……A………2…………” ……… 老五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艱難地數完這最后一張牌的。周圍看客們如雷貫耳般的掌聲在耳畔爆發,可他心中早就冷若冰霜。 武藤笑嘻嘻地起了身,不廢話,直接將老五和那男人桌子旁邊的鈔票和硬幣都拿到了這邊,揣進了自己褲兜,絲毫沒有半點遲疑。男人說:“謝謝了啊,我就不客氣了?!?/br> “等一下,兄弟?!辈桓市木瓦@么輸掉的老五拽住了武藤的袖口,乞求道:“再來一局吧?” “就是,再來一局吧?!绷硪慌阅悄腥艘膊环鈦砹藙蓬^。 圍觀的看客們見又有樂子可以尋,自然是抓住這個時機,拼命地起哄架秧。王良明則緊張地看著飛行員,生怕他頭腦發熱一沖動,又要搞事。 不過還好,武藤只是笑了笑,晃了晃手腕上的表,十分恭敬地對他們講:“我該走了,等回頭有機會再和你們玩兒?!?/br> 說完,飛行員直接無視掉老五和那群人的抱怨,徑直推了王良明從人堆里擠了出來。王良明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他暗暗慶幸,還好還好,上天眷顧,總算沒讓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打了水漂。 不過,以后還是不要讓他再做這種危險舉動了。想到這里,王良明便回過頭,想和他嚴肅地談一談這件事??蓞s發現,日本兵正一本正經地盯著自己看,神情居然還那么嚴肅。 “怎么了?”王良明有些疑惑,邊走邊跟他搭著話:“那個,以后咱們還是少參加這種游戲吧。太投機取巧···太險了。踏踏實實掙錢,多好?” “你知道嗎?”武藤努著嘴,似乎并沒有因剛才從天而降的勝利得意忘形,反倒看上去像是有點郁悶:“今天,我其實本來可以贏更多的?!?/br> “得了吧?!蓖趿济鳑]好氣地回懟了他一句,心里還隱隱約約有些后怕。他知道,剛才若不是那樣的機緣巧合,這么一大筆錢,就要徹底丟掉了。 武藤瞅了眼他手中提著的布包,眉頭卻皺得愈發緊了,盤問道:“你們中午吃了什么???” “哦,就是一點甜點?!蓖趿济魅鐚嵒卮鹆怂?。 但他不曾料想,飛行員竟如之前那般瞇起眼睛,貼近了自己的臉。王良明嗅到了不太對勁的危險信號,本能地向旁邊退了兩步。但武藤的手卻更迅速,直接拍在了他的后頸上,肆意地捏了又捏。 粗糙的手心揉搓著自己后脖子上有些柔軟的皮rou,讓王良明感到十分尷尬和難堪,全身的汗毛都快立了起來:“別這樣,大家都看著呢?!?/br> 飛行員卻揚了下眉毛,蠻不在乎地說了句:“沒事,他們不會覺得怎樣的?!闭f著,那只不太老實的大手竟就開始順著他脖子,要往脊背摸索去了。 王良明的臉已經紅得像個熟透的柿子一般。但在大街上,大家似乎并沒覺得這樣的舉動發生在‘兄弟’之間有什么不對勁,讓他自己也不好顯得過于矯情,只得忍了下來。武藤一把攬了他的肩膀,讓他無法掙脫自己的控制。 “對了,我有件事很好奇?!憋w行員笑了笑,把頭湊到他耳邊,小聲問道:“那個女人,和你,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