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張宗彥從柔軟的被褥里鉆出來伸了個懶腰，想著昨天有些對不住阿杰爾于是趕緊把自己拾掇好去找他。

    阿杰爾很好找，他在門口坐了一夜。

    張宗彥開門時是愣了一下的，隨即很快調整好表情從背后環抱住阿杰爾親昵地喚他，“大人……”

    阿杰爾放任了張宗彥的動作。他其實有些僵硬。說到底，他也不認為任何生物能對一副盔甲有多少喜歡，他們討好的也不過是他北方魔王的身份。昨天彥對他還那么恐懼排斥，今天卻能毫無芥蒂地與他溫存親昵，里面會有多少強制自己的虛與委蛇？

    他享受彥的親近，但如果這是彥違背自身心意所做，那他，寧愿不要這樣的親近。于是他嘆了口氣，輕輕分開彥摟住他的胳膊，“不必勉強?！?/br>
    誒？張?完全不勉強?甚至有點想撩?宗彥有點懵了，意識到阿杰爾這是誤會大發了，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切換人設。

    沉默。阿杰爾對他太過順服了，信任的直覺鼓動著張宗彥的內心，他甚至有點想暴露自己的本來性情，但在出口前最后一刻懸崖勒馬了，輕笑，“大人這是說的什么話？大人對我這樣好，我實在無以為報呢?！彼F在沒有資本賭這個萬一，他賠不起。

    ……是回報么……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子，卻要用這樣的方式回報他人。阿杰爾更不好受了。在此之前，彥要經歷多少折辱才會變成現今這個樣子？

    “我帶你回來不是求回報?！卑⒔軤柍烈?，“在來到魔界之前，你曾……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張宗彥更覺古怪了，“大人，在人界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您想知道什么？”

    “在魔武學校上學？”

    “是?！?/br>
    “魔法天賦是什么？”

    他遲疑了一下，覺出一點不同尋常來，阿杰爾這是要……“水系和空間系?！?/br>
    “嗯，學業不可荒廢，我恰好是空間系，即日起與我繼續修習?！?/br>
    果然是……張宗彥欣喜地再次抱住阿杰爾，“謝謝大人?！庇懈呤忠粚σ恢更c，他沒道理拒絕。

    阿杰爾將他帶回了北方魔宮，果真盡職盡責地教授指導他魔法方面的知識。

    “你的運行方式太基礎了，以你的天賦和儲量可跳過基礎小循環直接進入識海大循環?！?/br>
    “這個點跳過，通路太細，直接走大循環?！?/br>
    “回路調整一下，沿著這條線走，另一條線可以并行修煉?！?/br>
    張宗彥一試，果然，能同時修習兩系，進度自然是要快一倍的。又有點疑問，“大人是如何得知的？”阿杰爾不是空間單系么？

    “問過一個朋友，他叫文恩，是個魔法天才?！?/br>
    文恩？沒聽說過。不過聽沒聽說這種事情對于他來說意義也不大。

    相對來說，阿杰爾憑借靈魂之軀坐上北方魔王之座才是逆天吧。

    “你還沒形成自己的領域吧?？臻g系對空間的掌控力可以在中期就形成假性領域。凍結空間、壓縮空間、割裂空間、分化空間、銷毀空間、扭曲空間這些都是空間的進階用法，也可直接用在領域里，這些是我們的重點學習內容?！?/br>
    有阿杰爾盯著修煉和運用，張宗彥對空間魔法的理解和掌握可謂一日千里。

    阿杰爾有時是只看著他修煉，有時又帶他出去直接做嘗試。

    這回他站在風聲烈烈的峭壁半山腰的一塊凸出石塊上，衣服被吹得緊貼身體，像個壁虎一樣扒著身后的石片，上不去下不來，臉色發白不敢看腳下。

    阿杰爾就這樣站在空中如履平地，對他伸出手來，“凍結你周圍的空間，走到我面前來?！?/br>
    張宗彥是真的沒有勇氣動彈一下了。

    見他一直沒有動靜，阿杰爾詢問，“彥？”

    張宗彥連說話都擔心會不會影響到身體的動作，說實話，他已經因為過度緊張手腳僵硬了。

    一上來就這么高難度，他真是要瘋了！

    張宗彥閉上眼，虛弱道：“太高了，咱們能不能循序漸進？”

    阿杰爾見到他這個樣子，不免心疼，分分鐘想松口，但他忍住了，“別怕，我會看著你，我會接住你，你不會有危險?！比绻梢匝驖u進……但沒有時間。

    冷冽鎮定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偏冷淡卻讓人感到安心慰藉。張宗彥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盔甲，調動身體里的魔力從腳下外延鋪展開，咬著牙強制自己慢慢放開手里的石片，腳下猶疑著探出第一步，落實，再然后是第二步，他用走鋼絲的試探姿勢一步步挪向阿杰爾。終于觸到阿杰爾的手指，張宗彥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撲抱住阿杰爾，背后冷汗已經浸透衣衫，喘息不已。

    阿杰爾簡直心疼壞了。懷中人卻突然笑出聲來，“真是驚險……不過好像過來一次就沒那么恐怖了，我覺得我還可以再來一次?！?/br>
    阿杰爾一愣，他已經想作罷了，這脆弱的小少年卻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他不由地用一種全新的目光去看少年。他比他想的更堅強，他也有一顆強者之心。阿杰爾感到無比欣慰。

    修煉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很快就過去了三天。張宗彥在阿杰爾的極限訓練法里成長得飛快。

    一天的訓練之余阿杰爾也會帶張宗彥出來逛一圈透透氣。

    魔族的構成讓他感覺自己在妖國行走，行來往去那些魔族無不有奇形怪狀的外部特征。

    偶爾有長得好看的，張宗彥也會下意識多看兩眼。

    阿杰爾見他目光停留的地方，一一指出那些魔族的修為與族系。

    張宗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他顏控的屬性暴露了嗎？

    “保持警覺，直覺不錯，你注意到的確實都是魔界少數的強者，剛剛走過去的是一個魔將級別的跳羚族。但弱者直接的注視會讓強者感到被冒犯，因此遭遇性命之憂的也不在少數?！?/br>
    張宗彥默默往阿杰爾身后躲了躲。魔界弱rou強食，誠不欺我，太兇殘了……不過，果然是越強越好看啊，或者是天賦越高越好看？

    張宗彥的舉動讓阿杰爾滯了一滯。他本是習慣了這樣的提醒叮囑下屬，但他其實……對于彥，他更希望彥能光明正大地活著，無所畏懼，肆無忌憚，就像在人界一樣，彥與下屬是不一樣的，他不可能一直保護下屬，但彥，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能保護他一輩子。

    阿杰爾突然伸手牢牢握住張宗彥略顯削瘦的肩頭，側頭看他，無形的目光似有熱度，“沒關系的，你是沒關系的，在北方，沒有一個魔族能傷害到你，只要你想，任何北方臣民都可以跪服于你?！?/br>
    ……cao，你這么昏君真的好嗎？感覺自己就像個禍國妖妃弄權jian相，一人之下把弄朝野。張宗彥心緒復雜地在內心吐槽，但不可否認，這番宣言，確乎讓他內心暖熱一片，阿杰爾是真的把他當作極重要的存在。

    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被反攻略了！

    他內心頗有些不甘示弱地與那個假想的攻略對手較勁，微笑著開玩笑，“是真的嗎？大人難道不為我傾倒跪服嗎？”

    阿杰爾一頓，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我也為你跪服?！?/br>
    張宗彥自覺失言，連忙要補救一句“我是開玩笑的”，但阿杰爾已經轉到他面前，一撂裙甲，砰地單膝跪在他面前，仰頭無形地注視他，“我為你跪服，我為你傾倒，你主宰我?！?/br>
    我！的！天！張宗彥震驚了！這可是在大街上?。?！他都不知道阿杰爾有這么不要節cao氣節居然能當街做出這種事來！

    急急將盔甲拉起來，張宗彥低聲嗔怪，“大人您這是在做什么??？您的屬民都在看我們吶！他們以后會怎么看您??？”

    這條街的魔族本是無視他們般自由行走做事，但這一刻，所有魔族都停下來看著他們，臉上的不可置信顯示了他們完全知曉阿杰爾是個什么身份！

    阿杰爾握著他的手溫聲道：“我要叫他們知道：你是不可冒犯的，是我的尊主，他們見你必要比見我更尊敬?！?/br>
    真踏馬……cao蛋??！張宗彥真的要瘋了??！阿杰爾到底想從他這里得到什么？該死??！他完全回報不了！還有什么是這個男人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