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會結束，張宗彥和維特收拾了練武場也肩并肩回寢室了。

    “吃得好飽～”

    “是啊?！?/br>
    “哈哈，沒想到老師們平時聊天也這么……呃……有趣？和我們平時聊天也差不多?！?/br>
    “嗯?！?/br>
    “噢我的頭發??！”維特突然叫起來，碰了碰被蛋糕抹成洋蔥頭的頭發咬牙切齒地說，“這些混蛋居然偷襲我！下次實踐課我一定要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張宗彥看到維特的頭發也忍不住笑了。

    “說起來好像沒看到柯里老師呢……”維特塌下肩膀有些失落。

    張宗彥心里一滯，“也許……他有事吧……”

    “唉……”嘆完氣維特又換了個話題。

    瑞瑟斯走向隱在陰影里看著兩人背影遠去的柯里，“都已經來了，怎么不去道一聲祝福呢？”

    沉默。

    “維特一直在張望，似乎是在找你?！?/br>
    沉默。

    “你還是不擅交際啊……”瑞瑟斯嘆息，“沒有去嘗試嗎？交一些朋友？我看那些學生都挺喜歡你的，老師對你印象也不錯?！?/br>
    陰影里的身影動了動，發出與平時上課說話截然不同的聲音，“多謝殿下關心，但是，假的就是假的，終究不會成真。他們也只是喜歡我現在的表象罷了?！鼻宄簻睾竦穆曇魩е婷畹捻嵚?，像能敲擊到人的心里，語氣卻又極為冷漠而決絕，將一切清致悠揚都打破，如山石崩碎一般令人心悸發冷了。

    瑞瑟斯嘆氣，“看來我不該要求你用我的外貌的，是我疏忽了。我只是……也希望你能感受到那些我能感受到的東西，不過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了。這樣吧，這三年過去之后，我們就換個地方，用你的本來相貌怎么樣？”

    這次沉默了更長時間，最后終于傳出來極低的聲音：“……您決定就好?！?/br>
    事情總是宜早不宜遲，敲定方案后張宗彥直接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對老師他是聲稱回鄉一趟，對維特，他只是說要出去一個星期辦點事情——維特從來不會深究他的事情，他發現他在維特眼里幾乎有點神化，他做什么維特都認為是對的是有意義的并且無條件地支持他信任他。

    或許是因為維特還見識得不夠多，思維還不像大人那樣充滿懷疑與邏輯，但是，不得不說，這種身后毫無顧慮的感覺很好，不用互相猜疑解釋的關系讓人很舒服。

    還是找威克搞定進魔界的辦法——沒錯，那種能吸引亡靈塑造傀儡的見鬼的亡嗜草只在魔界生長。

    張宗彥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投機倒耙鋌而走險的混混，和一船被塞在艙底如沙丁魚罐頭的各種種族的奴隸呆在一起，只是區別在于奴隸被綁了手腳，而他是手腳自由的。奴隸們看起來麻木又疲憊，長久的饑餓讓他們根本沒有逃跑的力氣，甚至連思考都占用能量。

    那些奴隸不是會成為魔族的晚餐就是被當成yin樂的消耗品——這是威克的情報告訴他的。

    除了奴隸，里面還有十幾個和他一樣塞了錢偷渡的。

    有一個嘴巴嘮叨得停不下來的矮子，哦不，矮人，扎著胡子辮的矮人正坐在他旁邊，一會兒抱怨出海的天氣不好，一會兒抱怨魔界的魔族脾氣太壞，一會兒又抱怨魔界環境太差，接著又開始抱怨船艙環境糟糕，奴隸又臟又臭，船員粗暴又歧視人，船長是個酒囊飯袋……真是沒有他不能抱怨的東西。

    昏暗潮濕搖晃的船艙散發著霉味與酸臭。這段旅程不會短，張宗彥以為矮人嘮叨上個把小時就可以消停了，沒想到他愣是吵吵嚷嚷了幾個小時也不帶停的。他就不會口渴嗎？

    作為距離音源最近的受害者，張宗彥被吵得腦仁疼，不由嘆了口氣，沒想到引起了矮人的注意。矮人開始揪著他嘮叨個不停，不停地試圖挑起張宗彥說話的興趣。

    眼見是逃不過了，張宗彥只得打起精神來應付矮人。與其被一些廢話灌一腦子還不如套點話，正好，他也需要一個去過魔界的向導做些介紹。

    在矮人邏輯糟糕并穿插許多廢話還不時跑偏的敘述中，張宗彥在腦中大致描繪了一下魔界的樣子。

    遍地毒物，魔獸猖獗。從海眼界限穿過結界去到魔界會看到一大片杳無人跡魔獸兇惡的赤砂巖，進入荒漠去到一個荒漠中的城池，里面有很多獸首獸耳血盆大口的普通魔族，全都是只圍著遮羞皮甚至很多連一塊皮也不會圍，肌rou虬結，面相兇惡，一言不合就打架，吃生rou，甚至吃同類。在那里，弱rou強食是唯一的法則。那里是魔界的南方，也是最貧瘠的地方，南方的魔王是個巨大的rou山，是食rou蠕蟲進化而來，實力在四大魔王中位于最末，但也最狂暴殘忍，成為高級魔族至今還保持著吃人rou的愛好。

    西方的土地相較整個魔界來說最肥沃，可以自產自足，織布耕種，但植物也最繁茂兇惡，魔獸最密集可怖，西方魔王的原形據說是一種植物；東方是大片古城和戰場，東方魔王豢養了很多魅魔和性奴；北方魔王的城池建在一座不時會噴發的覆雪火山上，北方的魔族最像人但也最暴力，北方魔王的力量在幾個魔王中是最強的。

    亡嗜草長在山上。

    所以說，他要穿過南方魔王的領地么……

    晚餐——那些船員從鐵天窗倒進來放了很久的剩飯，也是那些奴隸今天唯一的一餐，奴隸們紛紛用出最后一點力氣撲過去用手兜著飯塞到嘴里。

    張宗彥閉目靠在船艙上，手臂突然被碰了碰，睜開眼，詫異地看著矮人笑得露出一口金牙遞給他一塊面包。

    雖然并不餓也不缺食物，但張宗彥沒有拒絕矮人的好意。有時候毫無理由的給予也是利益試探交互的開始。

    矮人也樂呵呵地拿著自己的面包吃起來，一邊吃著一邊還要不停講話以至于面包屑都不時噴出來。

    張宗彥默默地坐遠了點。

    “……魔界啊真不是個好地方，要不是那邊有稀有礦石，我才不會來吶！可惡狡猾的人類——我不是說你啊，是說那些把礦山霸占的家伙，他們把煉金必須要用到的晶源礦和赤鎳礦全守得死死的然后賣出天價??！簡直太jian詐了??！”矮人憤怒地揮舞手臂，嘴里面包屑狂噴。

    張宗彥默默地又退出去好一段距離。

    “煉金你知道吧！就是把器物造成不用魔法也能作用的東西?！?/br>
    “差不多知道一點?！?/br>
    “我想你也只知道那么一點。你有沒有聽說過煉金之父鋼德?道格拉斯？”

    “哦，我知道他，他是第一個將魔法晶石與金屬結合在一起造出了魔法劍的煉金師，也是歷史上第一個煉金師?！?/br>
    “哈哈哈，看來你是個好家伙！是的沒錯！他是我們矮人族的驕傲！雖然他一點魔法也不會，但他居然做到了！矮人族也從此開啟了煉金時代！一直到現在，矮人族的造物都沒有一個種族可以超越！”

    ……話說得這么滿，還真不好說有沒有人比矮人族做的煉金產物更好?！按_實很厲害?！睆堊趶┲皇钦f了這么一句。

    矮人胡子翹起來，得意道：“那是當然的！大到魔法游輪，小到魔法時鐘，哪個不是我們矮人族做得最好！”

    張宗彥無語了一下，剛想附和著夸一句，矮人突然激動地跳起來，“怎么？你不信？！”

    張宗彥被他的大動作驚了一下……明明他什么也沒說啊……還沒等張宗彥解釋，矮人已經自顧自地來回踱步細數，“蜘蛛探礦器、天梯、機械車，沒有這些矮人造物你們人類哪還能找得到礦石再把這些礦石運上地面！梭織機、縫布機、燙壓機，沒有這些你們人類還能穿上光鮮亮麗的衣服？魔法通訊器、精神力干擾器、驅獸鳴笛，沒有這些你們人類在野外分散了還能找得到自己的同伴？自熱鍋、保溫水壺、洗衣風車，這些你聽都沒聽過吧？我們矮人可是天天在用……”

    “等等！你說，精神力干擾器？那是做什么用的？”張宗彥倏然從矮人一大串話里聽到了一個特別的東西。

    被打斷時矮人有些不高興，“哼！精神力干擾器可以防止被幻境干擾，阻攔別人的精神探測和攻擊?！?/br>
    “是所有信息波都能攔截嗎？”張宗彥嚴肅起來，同時放出一個隔音弱化存在感的防御罩。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其中一個掛在他心頭的麻煩或許能夠解決了。

    “還不行，現在只能攔截人類和獸類的精神力?！睕]能達成張宗彥口中的要求，矮人有些不爽，又被一個新奇的詞匯吸引了注意，“信息波？這倒是個有意思的詞……”

    “能做到嗎？攔截所有信息波？”張宗彥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這個嘛……給我一年時間，或許可以做出來……”矮人捻了捻自己的胡子。

    “一年……太久了，三個月！”張宗彥皺眉，誰知道這一年里會發生什么。

    “不可能！你以為煉金造物是隨隨便便就能改造的嗎！而且這事關乎精神力！你知道精神力有多復雜嗎??！你這自大無知的白癡??！”矮人激動地跳腳。

    “……我等不起??！”

    “沒可能！太短了??！”矮人抱臂扭頭齜牙，一臉你這個愚蠢無知的人類的表情。

    張宗彥暗自焦灼，看到那副大金牙，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摸出一袋金幣輕輕搖了搖，“那……這樣呢？是幾個月？”

    矮人耳朵一動，迅速在心里估算價值，“嗯……這樣嘛……十個月吧……”

    有門。

    張宗彥也估算了一下，直接掏出一大袋金幣，“那這么多呢？”

    矮人雙耳很快地抖了幾下，轉身就撲向張宗彥手中的錢袋。

    輕易避開，張宗彥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矮人，“幾個月？”

    矮人幾次伸手都碰不到，抓心撓肺地看著張宗彥手里的錢袋，不情不愿地道：“三個月，三個月行了吧！我叫上我兄弟一起研究！”

    “你兄弟？”

    “古鉑?安哥拉，就是那個造了魔法情侶夢想環所以出了名的那個?！卑瞬粺o嫉妒地說，“我是古鉑的弟弟，金庫?安哥拉?！?/br>
    “噗！”毫無準備的張宗彥沒忍住笑了出來。

    “哼！有什么好笑的！金庫多好啊，里面全是錢?！苯饚觳环獾氐芍?。

    “你開心就好……”張宗彥仍止不住笑意。

    瞪著瞪著，金庫摸了摸胡子探頭觀察他的面孔驚奇道：“我之前都沒發現……你這長相可以啊，要是被東方魔王看到，絕對艷冠后宮?！?/br>
    “……不我一點也不想艷冠后宮……”被金庫的話弄得嘴角抽搐，張宗彥語速極快地否決道，又掏出一麻袋半人高的金幣拄著，對目瞪口呆眼里只看得到錢的金庫說：“這是另一項煉金物品——能強制對方接受信息波的煉金物品的酬勞。只要你能做出來，這一大袋都是你的?！?/br>
    金庫連連點頭，猛地撲向麻袋。

    張宗彥收回兩個錢袋，退后兩步讓金庫撲了個空，面對金庫不滿的眼神，他淡淡地說：“前提是你得做出來?！?/br>
    金庫拍了拍自己皺巴巴的衣服，自傲地昂頭，“哼，等著吧！我一定會做出來的！”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出來，別是讓我空歡喜一場，等上二十年都沒有結果?！?/br>
    金庫跳腳，憤怒地揮舞自己的拳頭，“矮人的信譽還用懷疑嗎！你這無知的榆木腦袋??！”

    “再對我出言不遜我就要扣款了?！睆堊趶鰶隹此?，“還有，你不證明自己的能力我沒法放心?！?/br>
    “那你要怎么證明？！”金庫強忍住自己罵人的沖動——這真比被古鉑拎起來教訓還憋屈??！

    張宗彥扔給他一個手鐲，“這個你應該很熟悉吧，修好它?！?/br>
    金庫接住一看，這不是魔法情侶夢想環嗎？這東西他拆解改造過不知道多少次，別的不敢說，這個他絕對比他哥哥熟！

    雙手靈活地翻飛，精密的手鐲配件很快整齊地擺了一地，接著又是更快的拼裝。金庫幾乎是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卯足了勁證明給張宗彥看，弄完了得意地扔給張宗彥，“好了?！?/br>
    張宗彥倒是稍稍愣了一下，忍住了到口的這么快三個字，問：“這個之前是怎么回事？”

    金庫撇撇嘴，“沒有常識的煉金師拆了之后又裝錯了，魔法回路不完整?！?/br>
    “看來你確實能力出眾，希望能盡快收到你的成果?！睆堊趶┹p描淡寫地收回誆他修好的夢想環，不要錢地夸了一句。

    金庫得意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接下來兩人互相交換了地址和通訊頻道。

    沒過一會兒船艙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金庫哇哇大叫。

    張宗彥緊緊靠在船艙上抓住窗舷，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