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饒是如此,險些跌成兩半的屁股坐上去,還是差點沒讓她從上頭再跳起來。 老嬤嬤招了兩個宮女進來打理屋子,靈嵐便趁機對著謝依依問道:“你與他說了什么?” 謝依依將受傷的手搭在身側的小桌上,選了個合適的坐姿,才抬眸看著她,眼角此刻還泛著一抹紅,眶中的濕潤被她強撐著才沒有流出來。 “那位太子與他究竟是何關系?” 她沒回答靈嵐的問答,半倚在軟榻上,自顧自問道。 靈嵐聞言皺了皺眉,瞧了眼來來回回的宮女和嬤嬤,還是冷哼了一聲,直言道:“我若對他事事知曉,也不必跟著來這處了?!?/br> 她說話間,謝依依就這么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心看。 既不知曉其中的緣故,她也沒法為慕明韶剛才的行徑尋得一個合適的借口了。 她仿佛喃喃自語了一句,“他說他要殺了我?!?/br> 不等靈嵐反應,她又僵硬地抬起腦袋,雙眼迷離地望向靈嵐,櫻唇微顫,嗓音低緩,“殺個人就是這么簡單的事嗎?” 第十八章 靈嵐聽得謝依依這番話一時面上也有些訝然。 倒不是因謝依依所問的問題,而是因慕明韶那句言語。 她們尋人送進宮里頭也不是隨便尋的,死一個都得惋惜。 謝依依送到她跟前,她自不可能放棄。 她沒什么寬慰人的本事,只能走到羅漢床邊,揉了揉謝依依的發絲。 未等她開口,先前那老嬤嬤走到了她們跟前,手恭恭敬敬地搭在身前,面色平淡如常,語調也無任何起伏,“殿下他若是真想對旁人動手,從來不會提前說一聲?!?/br> 是以,她先前在慕明韶跟前說了那番話。 再深入,她也摸不清這位主子的脾性了,只能大抵知曉他是喜是怒。 對謝依依所言,也只能說到此處。 她指了指靈嵐擱在腿上的那個木箱子,“姑娘,這木箱子里頭的東西要一道收拾了嗎?” 謝依依目光游離,外頭的話還是聽進了耳中,緩緩點了點腦袋。 她是個沒有秘密的人,旁人要看她的東西也沒什么。 那箱子里頭的衣裳、脂粉奩、幾個小瓷瓶以及擱在最上頭的小木盒都被取了出來。 老嬤嬤的話語對她來說并沒有多少觸動,不管慕明韶是不是真想殺她,那語中的狠厲都不似作假。 她將兩只細細柔柔的胳膊搭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又將腦袋湊了過去趴著,靜靜看著幾個丫鬟將屋里頭簡單理了一遍。 有些話,她到底還是不想在這老嬤嬤跟前說。 曾經她對死亡也沒什么概念。 那會子她祖母走的安詳,又是壽終正寢。 后來她才知曉,并非每個人都能活到這個歲數。 偶有幾回她在外聽人侃談,此回大捷又犧牲了幾千個將士。 她同樣沒什么概念。 直到她父親的尸體出現在了她跟前,她才明白,所謂幾千將士,并非一個簡簡單單的數目,而是一具具白骨堆積而成。 她才曉得一條生命多貴重,慕明韶卻用那樣平淡的語氣對她說,可以奪了她的性命。 兩個小宮女將要整理完時,老嬤嬤對著靈嵐開了口,“你同我來一趟罷?!?/br> 謝依依聞聲,搭在臂彎上的手微動,在靈嵐起身時,慌忙抬起腦袋,伸手揪住了靈嵐的袖子。 “我與她有些話要說,她一會兒再去找您,行嗎?” 她懇求旁人時,面上永遠都掛著同樣的神情,雙眸微蹙,眸中帶著十足的懇切,紅潤的櫻唇緊抿著,叫人難以拒絕。 老嬤嬤也沒多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老奴讓舒雁、舒眉在外頭等著,晚膳時再讓她們帶你這丫鬟去老奴那兒,先記個名,再說些規矩?!?/br> 丟下這句,她領著兩個小宮女緩步退出了這間屋子,還貼心地為他們兩人拉上了門。 剛才充斥著屋里的陽光瞬間少了大半,謝依依心里頭卻安心不少。 她扯著靈嵐的袖子,邊拽著人坐回羅漢床另一側,邊小聲問道:“如今…如今到底該如何?” 靈嵐這會兒已沒了剛才的驚訝,反倒比先前更為淡然,“他既想要了你的性命豈不是正好?難不成如此,你還要想著他嗎?” 頓了一瞬,靈嵐側過頭瞥了她一眼,又道:“先前已送過不少人入宮,我有法子讓你在里頭活得夠長,如此,你只需瞞好身份,與兄長也好相互照應不是嗎?” 謝依依被她灼灼的目光注視著,緩緩垂下了腦袋,也未將后頭那句話聽進心里。 喜歡,自然也是可以不喜歡的。 只是,哪可能就這樣一瞬就不喜歡了呢。 她對祖母的感情這樣多年,已淡了不少,念起她的死卻依舊耿耿于懷。 況且,令她糾結的還有慕明韶那番話。 她見過他救了不少人,按她之后所想,他皆在醫治前便將條件談好了。 生死攸關,大多數人都不敢不應下。 那慕明韶還留著她作甚? 總不該是一早便想著要將她送去當個間諜。 她糾結著這事,慕明韶自然也想到了。 他自個兒也未料到,今日隨口一言,竟讓他深深質疑起了自己。 說到底,當初的謝凌川前途未卜,哪怕于皇上有恩,也不能斷定他恢復后就能坐上高位。 他告訴自己當時是賭。 可當時,他卻未提前討下這份恩情。 再細想,他竟也想不通了,仿佛踏入死胡同,連后頭的路都給他封死,他再回頭細想,便是滿心的煩躁。 這書房是皇上親自遣人為他所建,連圖紙都確認了幾回,十足的清幽精心。 可他這會對著屋內整潔到一絲不茍的擺設卻完全靜不下心。 甚至悶得他透不過氣。 他不得不將那留著一條縫的書房門用力推開。 然后便見著自幼伺候他的老嬤嬤迎面朝他走來。 見了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殿下,老奴將剛才那位姑娘安置在西側的飛月閣了,你可要先去看一眼?” “不去?!蹦矫魃貛缀鯖]多做思慮就冷然回答道。 老嬤嬤也不堅持,“那殿下今日可還要再去見見陛下?” “不去?!?/br> 慕明韶照例拒絕。 按理來說,他應該去見。 可回皇城已足夠令他煩躁,更不用說再去和那人碰面。 指不定又為他辦個什么宮宴,他備受寵溺的名聲就是這么傳出來的。 他自然不覺得這是什么好名聲。 這幾年還將因著這名聲來與他套近乎的人悉數懲治了個遍。 他那雙手半隱在袖口中,緩緩攥成了拳頭。 老嬤嬤依舊立在他跟前,一副靜候吩咐的模樣,氣氛半晌靜默,她正要再度開口,卻被慕明韶先一步打斷: “魚嬤嬤,你憑何覺得,我要去飛月閣見見那位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狗男人醒悟的時候,媳婦就跑了吧 第十九章 魚嬤嬤微愣,見慕明韶面上難得露出一絲不耐,也只能規規矩矩答了一句,“畢竟是殿下帶回來的姑娘?!?/br> 慕明韶聞聲瞇了瞇眼,卻沒回這句話。 魚嬤嬤習慣了他這性子,又補道:“殿下,你也將到及冠的年紀,貴妃生前便囑我,日后一定要見著你成家立業才可下去見她?!?/br> 涉及生死的話題,她說得同樣尤為坦然。 “你分明連那個女子的身份都不知曉?!蹦矫魃乇〈轿?,皺著眉頭緩聲道。 聽他回了,魚嬤嬤嘴角反倒微微起一個弧度,“但這還是老奴頭回瞧見帶了個女子回宮?!?/br> 慕明韶聽出她是何意思,隨口反駁道: “明朝這一年不也想著撮合我和裴家那個姑娘嗎?” “殿下自然也可聽他的,只是他到底是順著你的心思……” 魚嬤嬤話一出口,才忽覺有些不妥,只能長嘆了聲氣,“若是殿下沒什么事,老奴便下去處理那些雜事了?!?/br> 待她轉身后,慕明韶才出言攔住了她,“既然嬤嬤這樣閑,還是去飛月閣瞧瞧?!?/br> 魚嬤嬤步子一頓,渾濁的眸中緩緩起了一絲光亮。 他們二人到飛月閣的時候,兩個宮女還在外頭候著,屋門緊閉。 慕明韶未發一言,冷著面推了門。 一進去便瞧見謝依依端端正正地側坐在羅漢床上,認真翻閱身旁小桌上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