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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神情帶著迷茫又有微微的譏嘲,她問:“你說,我那個媽還愛我那個爸嗎?” 何紹禮摸了摸鼻子,他反問:“你想去看你爸嗎?” 江子燕老老實實地說:“不太想去。就算我真要去看他,也不會帶你去,因為我要在他面前哭窮,看能不能爭點財產回來。帶你去就露陷啦!” 何紹禮不由彎起眼睛,目光掃過了她秀麗面孔。隨后,他很正經地說:“那你記得帶上胖子。聽說洲頭縣要拆遷,他們又沒生兒子,不如把胖子過繼給他們,當個拆二代?!?/br> 江子燕忍不住笑了:“我肯定先把你賣了,再賣我兒子!” 她說完這句話后,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動作十分輕柔。 何紹禮逆著光,模糊成一個輪廓分明的沉靜影子,但他湛然雙眼,依舊沒有任何躲避地直對上她目光。 “你聽過一個冷笑話嗎?”她的手停留在他肩頭。 何紹禮怔住,江子燕輕聲繼續說:“有一天,老師問小明,如果你以后失戀了怎么辦?小明說,我失戀后,就回到我媳婦身邊……” 她自己笑了一笑:“我一定是在我媽這里,體會到了失戀的痛苦,然后呢,轉頭就趕緊找到你?!?/br> 兩人的距離已經拉近了,因此何紹禮并不慍怒,他目光一轉,就把她從干凈的玻璃臺階抱到沙灘上。 江子燕在柔軟沙灘上站穩,隨后被他摟著,兩人往何智堯刨沙坑的方向,深深淺淺地走過去。 何智堯已經拿著小鏟子,越挖貝殼離他們越遠了。 她一直緊緊依偎著他。 晚飯是找的近處一家小餐廳。 何智堯不太愛吃海鮮,因此只點了洲頭縣的特產泡飯。點了rou鯧魚鲞拼盤和青菜。 何紹禮和江子燕都在低聲聊天,沒怎么吃。何小朋友全程表情都難以形容,但還是慢吞吞地吃了半碗泡飯。 “齁咸的?!彼詈笤u價說。 何紹禮吃完飯,自己去酒店的泳池游泳,江子燕則留在房間里,陪著何智堯看了會數學。 指導孩子的過程中,她盡力控制著自己語速,不去說“你聽懂了嗎”,轉而更溫和地說“我講得明白嗎”。 因為是出來玩,江子燕只捉著何智堯看了十五分鐘的書,賓主盡歡,完成今天的學習任務,可以無畏地記錄在寶寶手冊里。 房間的落地窗正對著碼頭和海岸,夜幕深沉,岸邊依次漸排列開的燈光,夏日海島風情,仿佛國產的橫濱島。 江子燕穿著薄裙,坐在陽臺,吹著腥咸海風。如今,她不算喜歡大海,但也不太討厭。 何智堯深深地嗅著遠處飄來的燒烤味,他坐在她腿上,好奇地問他們現在住在什么地方。 江子燕親了親他的面孔,雖然已經洗了澡,孩子的臉蛋還是帶些咸味,不知道是海水還是因為海風。 “我們是在mama老家啊?!彼吐曊f。 何智堯“哦”了聲,他不無失望地說:“矮馬,我以為你從月亮上來的呢?!?/br> 縱然江子燕心情沉重,一瞬間確實有點飄飄然。這孩子的嘴真是太甜了,她如何舍得賣給別人呀。 江子燕摟著充滿海味的何智堯,分神幾秒。如果樓月迪此刻還活著,她應該跟樓月迪說什么。 “打我讓你的人生更輕松了嗎?”“你很想把我留在身邊嗎?”“是我害死你第二個孩子嗎?”“你恨我嗎”“你能原諒我嗎?”還是,她釋懷地介紹,“這是我的兒子,這是我的家庭”。 實際上,江子燕可能只想問一個很無聊的問題。 “你是不是從來沒讓我做過家務呢,mama?” 江子燕摟著何智堯的手,海水燈光下,如雪峰般瑩白,除了骨骼略微粗大,毫無瑕疵。 手,是女人第二張臉。 這是一雙自小就保護很好的手,沒有接觸過任何污水、滾油和粗重活,就像城里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只適合戴戒指和捧花。除了寫字處有薄薄的筆繭,虎口和整個掌心都潔凈柔軟。 有時候zuoai,何紹禮都會不舍得讓她拆套。 但開餐館是辛苦活,最困難時候,樓月迪自己兼職廚師,服務員和收銀,支撐全部的生計。即使如此,樓月迪沒有讓江子燕幫過忙,不然,街坊鄰居也不會夸樓月迪愛女如命。 江子燕從小到大,只需要做兩件事,學習以及挨打。母愛于她就像寂靜處的鳩酒,留給她完整的臉和手,以及一顆破碎的心。 “mama呀?!彼€是笑著,但覺得有些疲憊。 等何紹禮回來后,房間只留著夜燈。江子燕抱著何智堯,兩個人都像白貓一樣,蜷在床上安靜地睡著了。 第二天,等何紹禮再睜眼的時候,枕邊只剩一個臭小孩。 江子燕已經獨自在海岸邊散完步,吃完大堂自助早餐,神清氣爽地回來了。 “怎么不叫醒我?”他穿著衣服,有些不快地說。 江子燕挑眉說:“咦,你在夜里好不容易閑下來,我得讓你多休息一會呀?!?/br> 何紹禮凝視著她的臉,不由慢慢地笑了。他剛要反駁什么,她就趕緊投降:“別鬧,今天早上,你得先陪我去好幾家醫院呢?!?/br> 在清晨的時候,江子燕坐在酒店大廳,根據縣政府公開信息網和省衛生局記錄,把洲頭縣的大大小小醫院的地址寫下來。 在樓月迪短暫的妊娠期間,除了最終的流產記錄,再沒有查到其他產檢記錄。但實際上,大多數孕婦都會在懷孕后,檢查一遍身體和胎兒基礎狀況。江子燕不相信以自己以前的縝密心思,會忽略這種常規的事。 她總是反復地想著,曾經那句“不會生下酒醉后的弱智兒”,心里把各個最壞可能猜測一遍——是自己當時決意不讓樓月迪誕生孩子,連這檢查都不屑讓母親做了?還是說,她根本就想讓樓月迪把那個缺陷的孩子生下來,然后用這個生命報復母親?還是說,樓月迪自己有什么想法? 江子燕在這對父子睡覺的時候,獨自對著大海靜思良久。 總而言之,她需要搞清楚那個未落地胎兒的更多細節。洲頭縣醫院只簡略記錄了樓月迪流產了一個男胎,沒有詳細寫更多。唯有追蹤到產檢報告,才能進行更多判斷。 她上午打算把縣里大大小小二十多家診所,都跑一個遍。 江子燕并不是特別愛胡思亂想的人,但樓月迪身上仿佛有什么隱藏的魔力,會勾起她最糟糕陰暗的思維。在腦海里,江子燕已經把她所能對樓月迪做過最壞的事情,排著隊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