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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士子,敗壞朝綱,愚弄天下,老天爺生氣了。 本以為有此示警定會使情況好轉,但閹黨依舊我行我素,甚至變本加厲。不過時隔一月,多地地震,城池盡塌,死傷無數,民間不安。又一月,靖江大水成災,浮尸百里,驚濤淹沒城樓田地,致使饑民無數,而官府漠然。終歸忍無可忍,又一月,陜西流民起義。內外交乏。 但任憑外頭風云如何變化,秦淮河畔的紙醉金迷依舊一成不變。達官貴人、世家商賈依舊會錦衣華袍出現在姹紫嫣紅的胭脂樓,鳳簫云袖,歌舞詩酒。云母屏風燭影深,嫣紅云裳的女子抱琵琶款款走出,纖細的手指尖點著如櫻瓣似的蔻丹,一對雪衣鷺鷥纏綿翩舞在琵琶身上。黛眉柔媚,眼角飛鳳,輕點脂紅的嘴脈脈含笑,臉上的胭脂如煙霞朦朧,又如醉意醺然。 酒不醉人人自醉。臺場下的達官貴人都笑瞇了眼,嘖嘖稱嘆,感慨所處是否人間,竟有如此絕艷之女子。那纖細的手在琵琶弦上,輕攏慢捻抹復挑,清泠泠的樂聲就蕩開眾人的心波。 玉殷彈奏之余,偶然瞥見眾人,皆是沉醉之態。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她直至今日才明白這美色與絲竹,縱然生而無罪,但懷璧其罪,竟使男兒于國危之際還悠然不知。但這是他們的罪過,與她何關?難道她砸了琵琶洗盡鉛華就能使這些人醒悟嗎?她渺小如塵埃,只求死時不留遺憾。于是她著華裳,施朱黛,飾金玉,不再拒人千里、清冷無塵,只希望盡快找到一個男人,一個真的男人,將她迷誤的、錯失的、渴望的一并補全。 待真的五陵年少爭纏頭,她又畏縮不前,不是后悔了,而是不愿如此將就地順從另一個人。她是渴求愛的女子,又不是有吃就賣乖的狗。 人說秦照碧如今醉生夢死,破罐子破摔,是魏綺的薄情負心造就的。往日的流言蜚語如今對她開了三分薄面,多了一絲同情。玉殷心里清楚,這醉生夢死不假,但這薄情負心卻不是魏綺的,而是她的。 三尺紅紗下,她醉得淚眼朦朧,烏順如瀑的頭發鋪在錦繡羅衣上,手邊酒壺杯盞東倒西歪,她的后背被一只手托著,身體如柔軟的綾羅綢緞斜躺著。一張俊秀的臉映入眼簾,帶著微醺醉意對她輕聲道:“照碧姑娘,我商號釀的這酒,有一個諢名叫‘千日醉’,喝過的人都說,酒醒就恍若隔世,不知今夕是何年呢?!?/br> “是嗎?”她微微瞇眼瞧見眼前的公子另一手中拿著的翠竹色酒盞,語調軟黏,“旖旎煙霞珠翠浮,醉中不問世間愁。漫歌乘月蓬萊去,夢斷殘風未醒樓……綺郎……” 軟紅臥玉,看朱成碧。 偷天換日、斗轉星移,好像夢境了無頭緒,支離破碎,片刻間就裹挾十年光景。她像胭脂樓里的其他人一樣學會了說假話,假話使人心神蕩漾,假話使人饑寒不思,假話就是溫柔鄉。她對酒商家的公子說假話,騙他說自己千杯不醉,但那位公子卻是商家良心,秉承祖訓,誠實地告訴她千日醉的功效。 事實證明那位公子的話不假。待她一覺醒來,恍如隔世,酒香未散,半醉半醒過了不知多久,轉眼是天啟七年。 天啟七年八月,天子駕崩。二十四日先皇之弟信王遵遺命即位,頒詔天下,改年號為崇禎。 新帝即位不久,驅逐先皇乳母客氏出宮。 十一月,免去魏忠賢職務,貶謫至鳳陽守陵。 據傳,臨行前夜,魏忠賢聽到外頭有人唱道:“隨行的是寒月影,嗆喝的是馬聲嘶。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钡诙毂话l現上吊自殺,尸體已涼。 十二月,命定閹黨逆案,清掃逆黨。 千日醉酒醒,人間如換天日。 ** 平南侯的邀請再一次到來時,九兒正仔細讀著顧期勇的書信,于是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就說我身體不適,謝侯爺好意?!毖劬s始終停留在書信上,余光都不愿意分給旁人。 蕓娘獨自赴邀。玉殷內心有些忐忑,對九兒道:“九兒,侯爺一再相邀你與蕓娘,你總有借口推諉。侯爺不傻,第一個借口或許信得,第二次第三次必然懷疑。你也不怕他記恨你!” 九兒突然轉頭笑道:“我才不怕!他堂堂侯爺豈會因為這么一件小事,跟我一個小小的琵琶女過不去,不怕天下人恥笑?再說了,他的手腳再長,也伸不到天涯海角,玉殷姐,我馬上就要自由了!” 她的笑容天真無暇,玉殷一時恍惚,驀然握住了她的手:“九兒……” 九兒有些驚詫地看著她,她立馬回過神:“沒什么?!?/br> 這種笑容在九兒臉上有多久沒出現了?多久沒有聽見她如此真誠地喊她“玉殷姐”了?玉殷心中感慨萬分,五味雜陳。 九兒沒變,是她自己變了。玉殷心中苦笑。 她從前滴酒不沾,如今卻常與人不醉不歸。 她從前清冷矜持,如今卻可以與人紅樓起舞,夜夜笙歌。 她從前拒人千里,如今士子醉后與她打趣,說:“照碧姑娘的美貌與才情,觀之無人不仰慕艷羨?!?/br> 另一士子朝他呼了口酒氣,瞇眼看她:“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心動的,就是照碧姑娘太無情了!”說著捏了捏她的手。 玉殷對這種惡心感已經麻木,不留痕跡地抽開手,不過一笑:“多謝公子夸贊。不過奴家敢說,就算是個柳下惠,奴家也能讓他神魂顛倒?!?/br> 不過是句戲言,在場倒是有人激動起來了:“還真有個柳下惠!照碧姑娘,敢不敢試一試!” 玉殷只當是戲言,輕笑一聲:“他敢來,奴家就敢試?!?/br> 不過幾日真有人將他領來玉宇瓊樓,玉殷被幾名士子簇擁到二樓雅間門前,耳邊如蚊蜂齊鳴。 “照碧姑娘,我可把人弄來了,你可不要只會動動嘴皮子噢?!?/br> “照碧姑娘,這柳下惠是出了名的,我等是信得過才帶來試試,不要讓我等失望啊?!?/br> 士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激動。玉殷柳眉輕挑,道:“行了行了,我秦照碧豈是口出狂言的小人?” 說罷她推門進雅間,將衣襟一解,光潤如玉的酥肩從嫣紅的云裳中探出,紅潤的嘴唇如花瓣展開笑意,上挑的眼角如燕尾劃出的弧線。雅間門外的士人兩眼發光,雅間內,竹影映軒窗,紫檀香薰煙起,身著月白長衫的男子負手立在窗前,光憑背影也能感受到其清淡雅致的氣質。 玉殷翩翩邁了幾步,卻發現越接近他心中越莫名發慌。嘴角嫣然笑意漸漸散去。 那男子轉身,眼眸清澈無染,周身如沐云煙,云煙漸漸凝成一對雪衣鷺鷥繞身盤旋飛起。她能感覺他清冷的目光一直留在她的臉上,不曾下移一寸,被注視的肌膚上由寒轉暖。 “照碧姑娘?”陳光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