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望去，“再敢騙我的話，你就……”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那里掛著一個倒三角形的星座。

    夜空廣袤無垠，變成更加深重的藍黑色?；蛟S是因為背景的襯托，星星一顆兩顆地探出頭，三三兩兩地綴滿了整個天空。

    葉熙言見林貝貝沒反應，往旁邊一瞥，只見她雙手交叉握在一起，閉著眼睛對著摩羯座的方向許愿。

    林貝貝的側臉微微暴露在月光之中，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甚至可以看到皮膚下面細細的血管。

    葉熙言收回目光，天地忽然變得靜謐而安詳。

    過了一會，林貝貝睜開眼睛，又呆呆地望著西南方向出神。

    “你們女生凈吃這一套，以為對著星星許個愿就能夢想成真了？”葉熙言有點哭笑不得。

    “我沒跟它許愿，就是跟它說說話而已?！绷重愗愢卣f著，也不看葉熙言，好像依然沉浸在剛才的“對話”中。

    葉熙言還想開口問點什么，林貝貝已經站起身，拍拍屁股說道：“走吧，該回家寫作業了，謝謝你請我看星星?！?/br>
    “別光嘴上謝啊，班長大人就不能付出點實際行動？”葉熙言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今天晚上的葉熙言臉皮厚得不得了，一點都沒有白天時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

    “你又想干什么？”林貝貝趕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進入十級警戒狀態。

    “明天早上作業借我……”

    “沒門?！?/br>
    “小氣……”

    “現在連窗戶都沒有了?！?/br>
    ……

    ☆、往事并不如煙

    林貝貝回到家，mama已經做好了飯菜等著她。

    一進門，西紅柿炒雞蛋的香氣就直直地勾引林貝貝往廚房跑。這是她最喜歡的菜，只要mama下班有空的話就會到附近的市場買新鮮的西紅柿和雞蛋給她做。

    林貝貝的mama章青在一家私人企業當會計，常常加班。旺季的時候非常忙，每周甚至只能休息一天。

    “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章青端著一鍋雞湯從廚房出來。

    “留在學校跟同學討論了一個數學問題?！绷重愗愐呀洔蕚浜昧艘惶渍f辭，見mama沒有起疑，心安理得地抄起筷子夾了塊西紅柿往嘴里送。

    咽下一口西紅柿，林貝貝才發覺菜已經有點涼了，想必mama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林貝貝放下筷子，聲音弱了下去：“對不起啊，忘了說一聲?！?/br>
    “小小年紀，怎么記性比我還差?！眒ama的語氣里包含著小小的嗔怪。

    林貝貝低下頭扒飯，腦子里已經十級地震----如果mama知道自己和葉熙言坐在一起會不會特別生氣？

    她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mama的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已經滲出了幾縷白色，原本細膩光滑的皮膚在日復一日的cao勞中刻下了幾道深淺不一的皺紋。

    小時候，聽外公外婆他們對著親戚自賣自夸，說mama年輕的時候特別漂亮，追求者都快排到家門口了，高矮胖瘦，政商權貴，不一而足。

    但是mama執意要跟著當年還是個窮小子的爸爸。

    林貝貝還記得外婆曾經跟她說過，當年mama紅著臉，梗著脖子為爸爸辯護，“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

    爸爸聽了又感動又羞澀，眼里噙著淚，卻對著mama笑出一排亮晶晶的牙齒。

    最后，那個亮晶晶的笑容消失在一陣驚天動地的急剎車的尾聲中……一晃就過了很多年。

    這么多年，只有自己和mama相依為命的日子里，為了兩個人的生活費和林貝貝的學費，mama每天都早出晚歸，有時候林貝貝會在朦朦朧朧的睡夢中聽到mama開鎖進門的聲音。

    這個家還是爸爸剛走時的樣子，客廳里只有一套簡單的沙發和電視柜。這兩張家具已經孤零零地對視了很多年，位置都不曾挪動半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看兩厭？

    而電視墻上掛的全家福早已被mama取下來鎖進抽屜深處。

    “媽，你現在還恨那個人嗎？”林貝貝天馬行空地回憶著往事，一不小心就將心里的想法脫口而出。

    章青剛要夾菜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林貝貝讀不懂的情緒。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原狀，“問這個干嗎？”

    “沒，我只是，只是……”林貝貝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于是改口說道：“對不起，媽?！?/br>
    “多吃點菜，吃完趕緊做作業?！?/br>
    章青往林貝貝的碗里夾了一筷子雞蛋，自己卻夾起沾在盤子邊沿的西紅柿皮。

    “對了，我今天終于知道哪個是爸爸的星座了?！绷重愗悢[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試圖活躍因為剛才的問題而變得有些沉悶的氣氛。

    “原來又去看星星了？”章青正色道。

    林貝貝吐了吐舌頭，放下筷子，“對不起，媽?！?/br>
    “好了好了，你今天從進門到現在都道了三次歉了?！闭虑鄧@了口氣，“趕緊吃吧，高二了，你自己可得抓緊點?！?/br>
    吃過晚飯，林貝貝在房間里聽著mama洗刷碗筷的聲音，腦袋一片混沌，練習卷上的一道函數題反反復復算了三遍得不出結果。

    林貝貝扔下筆，身子往后一靠，無力地把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好像要把天花板盯出縫來。

    “對不起，媽”——這幾個字幾乎都快變成林貝貝的口頭禪了。

    她知道mama一個人把自己帶大的辛苦。雖然mama身邊的很多朋友也曾勸過她，再找個人一起過日子，但她從來置若罔聞。

    很小的時候，林貝貝不懂，把mama的堅持草率地理解為固執。長大后她才明白那是mama愛著爸爸的方式。

    所以她一直很爭氣，好像只要爭了一口氣，她就為爸爸和mama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件事，當班長，考第一。跑在這個世界的前頭，變成了她生活中的第一要務。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失望地發現自己一下一下向“敵人”揮出去的拳頭，不過都是徒勞。因為她發現臺下的觀眾只有自己，最終感動的也只有自己。

    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完完全全只是個受害者，畢竟她也曾在惡毒的幻想中殺死了葉熙言的爸爸。

    再次遇到葉熙言，林貝貝的心里竟生出一絲愧疚感。畢竟他們曾經可以更加寬容一點，那樣的話，葉熙言也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模樣。

    林貝貝發現因為晚上葉熙言的道歉，自己心里反反復復的那一點同理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但理智這東西，是在一灘爛泥中掙扎著才能破圖而出的蓮。于是在學會寬容之前，只能不停地跟生活較勁，跟別人較勁，跟自己較勁。

    畢竟mama只能撐起自己頭頂的一小塊天空，又怎么能向她提出那么過分的要求？

    上帝的翻云覆雨手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