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計劃里，她必須是扛大梁的那個人。

    他知道她一定很害怕。

    他也擔驚受怕。

    他整個脊背附近還纏著紗布，稍微動一下并不是那么舒泰。他伸出手，將她的手指一個一個從床頭柜上撥起，放在自己的手中。

    眼里有著光，如同她母親去世以后，她第一次勇敢地自己抱著小被子去獨立的小房間睡覺時那樣。

    她路過他的房門，探頭進去說：“小季哥哥，想想今天自己一個人去睡了哦。不需要陳爺爺講故事陪我了?！?/br>
    如同那個時候，他說：“我們想想，很勇敢?！?/br>
    現在比那個時候多了一句：“我們想想，辛苦了?！?/br>
    “謝謝你的辛苦?！彼念^，“以后再也用這樣了?！?/br>
    不知道為什么，她長久以來的冷靜，一下子崩盤。

    就那么哭了。

    可是又覺得有點丑，不想讓他看。

    他卻偏偏要捧住她的臉。

    “我啊，又是罪該萬死了?！?/br>
    ☆、59

    59

    一年以后。

    季源洲的身體已無大礙，這年九月份恰是馮燈研究生畢業，季源洲自然到場。

    宿舍畢業照什么的，研二的時候，馮燈和宿舍里的小伙伴提前拍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奔頭，她們早就知道，或許到研三大家沒太長時間聚集到一起來。

    至于，學院里的團體畢業照，按照往年經驗來說，已經找好工作就職或者無甚時間的，也可以不來參加。

    所以季源洲到的時候，就只看到馮燈和同專業的同學肩并肩走在林蔭道上，手里拿著剛剛答辯結束后的瑣碎材料。

    季源洲跑過去，喊了聲：“想想?！?/br>
    聞言，馮燈向著聲源看過去，立時眉開眼笑：“嗯，那個，就是我跟你說的季醫生?！毕蚣驹粗拚辛苏惺?，馮燈這樣對身旁的同學說。

    同學哦了聲，不由自主地打量季源洲的樣貌：很高大，卻又很儒雅。高大的是身材，儒雅的是氣質?！凹踞t生好?！蓖瑢W和季源洲點頭打招呼。

    “楊萌。我同專業的同學?！瘪T燈做了個介紹的手勢。

    “哦，你好?！奔驹粗蘼狇T燈這樣說，就看向那位叫楊萌的圓眼鏡女生。

    女生笑瞇瞇地，覺得如此良辰美景自己不應當做電燈泡，于是說：“那什么，答辯秘書給的學位申請材料我還沒全部整理完，我先回去，下午還有動車要回C城?！?/br>
    “那，萌萌再見，之后我們再聯系?！?/br>
    “好。以后來C城玩！”叫楊萌的女生如此說完，就抱著懷里的材料，揮了揮手，小跑了開去。

    “重不重？”季源洲拿過馮燈手里拎的塑料袋子，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諸如研究生期間成績打印表、畢業論文終稿、答辯會議記錄等東西。

    這些東西，每年都是相同的套路，以及相同的繁瑣沉重。

    “還好?！瘪T燈回答季源洲的話，漸漸和他并肩走了起來：“我的材料弄得差不多了，待會兒再去打印店打三份終稿，應該就可以交差了?！?/br>
    “宿舍里東西呢？要不要我幫忙去收拾？”

    馮燈：“不用不用，昨天晚上就已經整理好了。季醫生，你只要搬搬就好了?！闭f完了話，馮燈嘴角輕輕上揚，然后伸手，挽住了季源洲的手。

    溫熱的觸感來臨的時候，季源洲抬頭看了馮燈一眼。

    馮燈：“我研一的時候，以為我到畢業都沒辦法再見到你。于是我那個時候就想，等我畢業以后一定要去季洵家附近租個房子，這樣，就算你不想見到我，我也可以偷偷看你兩眼。誰叫我打小就跟在你身后，所以想放棄你，總那么有難度?！?/br>
    “后來啊，我甚至想過，租住在季洵家附近以后的場景。租住在季洵家以后，萬一我見你的次數多了起來，事情也許就會這樣發展：我那時候不是又想見你，又討厭你不告而別的狀態嘛。想見你，是因為我喜歡你。討厭你是誤會你不告而別。不告而別誒，是多么渣的事情。所以我那時候想，這么渣的人，我多見幾次，就審美疲勞，生厭進而不愛了吧?！?/br>
    “鬼知道?！瘪T燈將季源洲的手握緊了一寸，氣息微亂，重新把剛才的話接下去：“鬼知道，我想象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我沒有直到畢業都沒見到你，我也沒有傻傻地一個人去季洵家附近租住。我提前——提前見到了你。而且，重遇的那一瞬間，我心里就知道，再看一千遍，我還是喜歡你。在我這里，你和厭惡，是對立面?！?/br>
    “季醫生?！瘪T燈站在女生公寓的打樓下，仰面：“這里是我來京都立足的地方，而這里?！彼皖^所看的地方，是他們比肩而站之處，中間余留的一點小空隙：“而這里，是走再遠，也想回來的地方?！?/br>
    是你的身旁。

    心微微地發著熱，

    季源洲看著馮燈，然后他也稍稍用力，握緊了馮燈的五指。

    “我也一樣?！彼f。

    “走再遠，忘記再多，也想回來這個地方?！?/br>
    季源洲：“你說我忘記了過去，但對于我來說，我的過去既然很多無法再真切感受一遍，我不妨去感受你的過去，去你的宿舍，看你三年來的生活習慣，我知道里面一定有我的痕跡，無形的或者有形的。對我來說，這些，才是彌足珍貴。想想，我們進去吧”

    “好?！瘪T燈抬腳往里走，

    季源洲同行。

    畢業季不少的同學拖著巨大的箱子，與舍友齊心協力拖運往遠處綠色大棚下的快遞處。

    幾個大皮卡在棚附近停著。

    他們在往外走去，他們在往里走去。

    馮燈的東西，季源洲原本以為會和剛剛看到的那些人的同樣多，等到了寢室一看才知道只有兩個行李箱。

    “一箱是專業書。一箱是曇花島帶過來的東西?！瘪T燈拍拍兩個銀色的行李箱，在桌邊看著季源洲：“就這些了?！?/br>
    季源洲盯著那兩個箱子看了良久，最終走過來一手拉起了一個。

    她，真的擁有的很少很少。三年里，二分之一卻是他。

    往外走的時候，季源洲對想過來幫把手的馮燈說：“等把東西送回去，我們再回一趟曇花島吧?！?/br>
    “嗯？回去，是要和島上的人敘舊是吧？”

    “不是的?！弊呃壬系年柟鈴拇白永锷⑦M來，被窗框分割，在地上落著一個又一個的大格子。他看著她說：“不是的。是我最近想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回憶?！?/br>
    “是什么？”

    “非常重要，與你有關?！?/br>
    他們往下走。

    馮燈：“是我小時候偷偷在你臉上畫畫嗎？”

    “你在我臉上畫過畫？睡著的時候?！?/br>
    馮燈連忙擺手：“不不不，沒有沒有?！?/br>
    又過了會兒：“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