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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簡單。晉王反叛之前,他一度與晉王交好。當年他太過年輕,雖然一路大敗晉王,卻始終對晉王心存憐憫。于是,當晉王隱名埋姓悄悄找上他、眼含熱淚說自己實在沒了辦法、求他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手下留情時,他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他沒想到晉王會把他算計進去。這一時的“手下留情”,換來的是四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另一員大將邱和龍重傷的結局。邱和龍是寧靖河的好兄弟,二人從此便結了仇。雖然最后皇上沒有處分他,但他隨后便被調到了后方,隨后便是十幾年的不得志。 對這段歷史,寧姽婳還算了解。她見過邱和龍。那次重傷讓他失去了兩條腿和一只手臂。雖然最后僥幸存活,但他此后也就一蹶不振了。他在寧姽婳六歲時投繯自盡,因此,寧姽婳對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他的大兒子邱平宇也是員猛將,寧靖河對他極為看重——然而他還未來得及立下戰功,便已經在跟隨寧靖河征戰時死于晉王余孽之手。 寧姽婳并未將全部家產用于購買糧草。她在其中抽取了部分用于安撫隨父親陣亡部將的家屬,也即現代所謂“撫恤金”。 “既然糧草暫時不必擔心,”寧姽婳話鋒一轉,“那便談談兩日后的戰法罷?!?/br> 季勛這次倒是很快便開了口:“雖然寧老將軍身亡晉地,但我們至今對晉王余孽如今的情勢缺少了解。如今貿然出戰,怕是……” 蘇陌乖覺,已察覺出了季勛態度的轉變。他看了眼寧姽婳,見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便笑著開口道:“這個,季將軍倒是不必擔心?!?/br> 季勛眼中精光一閃:“哦?” 寧姽婳本就矮小,雖然腹部仍然絞痛,卻不再敢俯身止痛。她索性大大方方地直起身,強忍疼痛,面上卻毫無異色。見蘇陌再次看了過來,她微微頷首,同時迅速掃了座下諸將一眼。 見此,蘇陌微微斂起笑容,道:“事實上,如今,寧將軍已對那姬孟樓的情況有了堪稱充分的了解?!?/br> 季勛沒有說話。營中諸位將領的面色愈發復雜。蘇陌面色漸沉,但還是說了下去:“自得知父親遇害,寧將軍悲痛之余,立刻派人暗中前往晉地打探情況。如今,寧將軍手中情報已為數不少。諸位都知曉大魏與北豿議和之事,卻不知此事也少不了將軍的功勞。作為議和條件之一,她可是從北豿人口中挖出了不少情報?!?/br> 事實上,情報并非由她親自問出的,但確實是她建議皇上從北豿口中獲取情報。北豿人狡猾,擔心兔死狐悲,言語間留了不少陷阱?;噬吓傻淖h和官員心知有異,便將北豿人的話一字一句記錄下來,一并送到了陳國公府。其后的篩選整合,倒是寧姽婳與蘇陌一同完成的。但這些細節不會有人在意,說得模棱兩可些反而有助于她立威。 見座下將領面色更為復雜,寧姽婳敲了敲桌子,果然得到了所有人的關注。人們眼中的輕蔑已然淡去,忌憚與其它更為復雜的情緒迅速滋生。寧姽婳將之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開了口。 “我們若將目光聚焦在‘姬孟樓’身上,便極易忽視一點?!睂帄箣O沉聲道,“流落在外多年、如今也還頗為年輕的姬孟樓,究竟從何得來的能力,將他父親的手下再度整合?” 有人小聲道:“怕不是晉王死后,他手下那些人一直沒放棄罷?!?/br> “沒錯,”寧姽婳淡淡一笑,“他們是一開始就知曉晉王在外面還有個兒子,還是根本不知卻還在堅持?” 徐厲嗤笑一聲,道:“自然是知道的,否則他們堅持下去做什么?讓晉王的鬼魂登基嗎?” 季勛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寧姽婳平靜地將全部將領的神情盡收眼底,調整了下坐姿,含笑道:“可惜,根據我探得的情報,他們確實不知曉。這位‘晉王世子’,是六年前才被找回來的?!?/br> 徐厲滿臉不信:“那時候他都十九歲了,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這么晚才——” “因為,有人在待價而沽啊?!睂帄箣O瞇起雙眼,笑得人畜無害。 沉默。 這些將領都不是蠢人。除了自負資歷的徐厲,沒有人敢和這個深不可測的寧小將軍發生正面沖突。 “前些年,京城煙花之地有個叫樓宿的男子,左右逢源,很是吃香,發展出了不小的勢力?!睂帄箣O慢悠悠地道,“他有個弟弟,對外只稱樓孟,為人木訥,不喜出門。后來,這二人在先父發現疑點、上門詢查之前忽然失蹤?!?/br> 坦然迎著面前數位五大三粗的男子震驚的目光,寧姽婳道:“那樓孟,便是姬孟樓?!?/br> “兩人的母親生前是極為要好的姐妹?!?/br> 依然是沉默。季勛見此,便給寧姽婳捧了個場:“那晉王余孽是如何認出姬孟樓的?” 寧姽婳笑出了聲:“這父子二人生得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且,懷著姬孟樓那段日子,這個京城名女支是被晉王包了的。雖然不久后晉王便離了京,那女支子也是知道兒子身份的。至于晉王余孽為何沒有在晉王死后第一時間認回姬孟樓,不過是基于兩個考慮?!?/br> 她停了嘴,舉止悠然地拿起茶盞,喝了口茶水。蘇陌適時接口:“其一,晉王余孽茍延殘喘,無力保障姬孟樓平安;其二,就是因為這個待價而沽的樓宿了?!?/br> 寧姽婳微微頷首:“在先父發覺異常之前,樓宿這人已然在京中發展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龐大勢力。事實上,他的暴露主要還是因為他已經和晉王余孽談妥了條件,決意離京了?!?/br> 她不得不承認,樓宿這人真的是天生鬼才。他若生于亂世,必然是個梟雄。根據情報,他也不過比姬孟樓大個五歲而已。 論起計謀,他與寧靖河當在伯仲之間;然而寧靖河在明,他在暗,這便有了天然的優勢。死在此人手中,寧靖河還不算冤枉。 ——即使寧靖河勘破了他百分之九十九的算計,只要還有那最關鍵的百分之一在,樓宿便有勝算。 這百分之一,就是如今晉王余孽的勢力范圍。 寧姽婳揮了揮手。副將劉園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小心翼翼地展開。不出所料,寧姽婳聽到了一陣抽氣聲。 “你們沒有看錯,”她開口道,“晉王余孽的勢力范圍,已遠遠超出了晉地。而這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這兩年漲起來的?!?/br> 至于這兩年可怖的漲幅,原因依然有二。一是因為樓宿在權力斗爭中徹底取勝,二是因為糧食減產造成的慌亂。雖然氣候變冷,晉地及周圍卻先是大旱后是洪水,斷了百姓生機,也就給了樓宿可乘之機。 這張絕對可靠的地圖,在寧靖河死訊傳達寧府的那一日姍姍而來。若是它早到些時日,或許…… 寧姽婳眼神微黯。 “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