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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定這性子,不壓著他些,還真能把天清閣給拆了?!?/br> “嗯,他今天還把船給毀了?!?/br> “算了,三妹,讓他們再造一艘吧?!?/br> 薛蘅恨恨道:“這一艘船,抵得上窮人家一年的花費。他不好好值守,放山民上來求醫,反而為了一句話,就―――” 爐子上的水“突突”直響,她止了話語,將水倒在木盆中,又將藥倒進去,端到薛忱身前。 薛忱忙道:“三妹,我自己來吧?!?/br> 薛蘅蹲下,替薛忱除去鞋襪,將他的雙足泡入藥水中,十指輕輕用力,替他按摩著雙足的xue道。 “三妹,我―――” 薛蘅卻不理會,用力按上他足底的xue道,許久才開口,語調稍帶些不耐煩,“這藥到底有沒有效?” 薛忱無聲地苦笑,低下頭,望著自己那雙因在洪水中浸泡太久而自幼癱瘓、十分瘦弱的腳,他慢慢伸出右手,替薛蘅將鬢邊一縷散發撥至耳后,輕聲道:“好些了?!?/br> 薛蘅動作稍停了一下,又用力按著,低低道:“那就好?!?/br> “三妹?!?/br> “嗯?!?/br> “你真的決定,將交給朝廷?這可是你耗盡心力才找到的?!?/br> “是?!毖恐搁g用力,輕聲道:“二哥,我時常在想,二十年前,若是沒有那場洪災,我不會成為孤女,與親人離散。而你,也不會落成這樣―――” 薛忱呆坐椅中,怔怔出神。在滾滾波濤中翻滾掙扎的孩童哀號著、求救著,聲聲凄愴入骨,這記憶如此深刻,午夜夢回,糾結難去。 二十年了,若是沒有那場洪災,自己是否還是錦衣玉食的縣府公子?是否會是意氣風發、策駒踏香的風流少爺? 可是若沒有那場洪災,又怎會有這些相依為命、情同手足的親人? 薛蘅仍低著頭道:“二哥,收于天清閣,等于一堆廢紙。只有讓它為民所用,才是正道。我們天清閣,看上去是名門高閣,天下景仰??墒沁@么多年來,卻沒有做過什么有利于民的事情,我有時都懷疑,天清閣究竟有沒有存在的意義?!?/br> 薛忱微笑道:“誰說沒有?至少,這孤山附近的百姓就受惠良多,不缺醫藥,你還免了他們的佃租,又定時定節發放糧物?!?/br> “這是祖先傳下來的一點田產,咱們只能盡量省著點用,省下來的接濟一下附近的百姓??烧麄€殷國呢?如果再有那么一場洪災,可就―――” 薛忱微微點頭:“也是,當年如果有在手,便能對洪災作預先警告,許多人不用命喪黃泉,南邊國土也不會陷于紛亂?!?/br> 他閉上雙眼,片刻后又睜開,道:“來接的,是什么人?” “是謝師兄的公子,還有十來人,看上去身手都不錯。其中一人,當是仆射堂的呂三公子?!?/br> “嗯。憑這十余人的身手,只要不是大隊人馬公開搶奪,保護應當不是大問題?!?/br> 薛蘅抬起頭來,“二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br> 薛忱想了片刻,點頭道:“是有些不對勁。不然你也不用把桃花陣變過,更不用改由水路出入。只怕是山雨欲來??!” “嗯,我總擔心謝朗不能將平安帶回涑陽,若是落于歹人之手,可就―――” 薛忱抬頭望著屋梁,思忖良久,道:“三妹,你推我去見見謝師侄?!?/br> 十三、竹廬驚夢 謝朗一行在知客的引領下進了悅苑,紛紛除下濕了的衣衫,大家都是粗豪之人,也不講究,皆光著膀子,更有數人只穿著一條褻褲晃來晃去。 知客奉上茶來,風桑一看,竟是極普通的粗茶。他本憋了一肚子氣,頓時發作,抓起杯子往門外砸去,“奶奶個熊,臭婆娘這般小氣!” 茶杯尚未落地,一只修長的手由門外探出,將茶杯抄住,再靈巧一撥,茶杯劃出一道弧線,穩穩落回桌面。 謝朗與呂青同時抬頭,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嘆之意。 “各位貴客前來天清閣,實是怠慢了。不才薛勇,給各位賠罪?!币幻{衫青年笑著邁入房中。他年約二十七八,眉目俊秀、容止雅逸,進來便行了個通禮,口中不停告罪。 謝朗聽他自稱薛勇,知這位是師叔祖薛季蘭的長子。多年來,薛勇屢次到京城,在天清閣及朝廷間互傳信息,見過他的人都說其長袖善舞、為人仗義,又才華出眾,為何薛季蘭不將閣主之位傳給他,而是傳給那性情孤僻的三女薛蘅,還著實讓人議論過一番。 “謝朗見過師叔!”謝朗忙上前行禮,尚未躬下腰去,薛勇袍袖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托起?!懊鬟h切莫多禮,你是朝廷的大將軍,薛勇萬萬擔當不起!” 薛勇的笑聲暖如春風,他執著謝朗的手,贊不絕口,“不愧是名震漠北的驍衛將軍,當真名不虛傳!”又道:“明遠,回頭你給我說說赤水原一戰,我可是欽慕已久啊?!?/br> 赤水原一戰,正是謝朗從軍三年最得意的一戰。聽薛勇此言,他頓對此人生出知己之感。 薛勇再一一與眾人見禮,奇怪的是,他竟能呼出大部分人的名字,說的話也面面俱到,讓人如沐春風。眾人都對這薛勇極有好感,更有人暗中嘀咕,為何天清閣閣主不是此人,而是那臭婆娘。 只有呂青,不咸不淡地和薛勇見過,便坐于一旁,閉目小憩。 薛勇又向風桑抱拳道:“實是抱歉,我五弟年幼淘氣,還請風大俠多多包涵?!?/br> 風桑被他夸了數句,早已飄飄然,忙道:“不礙事,不礙事?!?/br> 薛勇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嘆道:“三妹平時自己節儉倒也罷了,貴客到了,怎么還能這樣?” 他喚過知客,“去,到我房中,取最好的云霧茶來。閣主若是問起,就說那是我的私己,拿出來招待貴客,不算違反閣規?!?/br> 又道:“再給每位貴客取套干凈衣衫來,雖說大家都是高手,不虞生病,可咱們總得盡地主之誼?!?/br> 眾人忙都致謝,說話間,薛蘅推著薛忱進來。她抬眼見到一屋子男人袒胸露乳的景象,“啊”聲驚呼,迅即轉身,一個起縱,便奔出房門。 眾人哈哈大笑,風桑將祼露的胸脯拍得嘭嘭響,唱道:“妹子喲,你莫要走莫要走唉―――”笑聲更是掀翻了屋頂,眾人都覺出了一口惡氣。 薛勇笑瞇瞇地看著,也不說話。謝朗本也頗感暢懷,瞥見呂青面上不以為然的神色,心中一凜,忙止住眾人笑聲,披上衣衫,踏出房門。見薛蘅正站在廊角,便走上前去,向她的背影微揖一禮,“師叔,他們都是習武之人,不懂什么禮數,師叔莫怪?!?/br> 半晌都沒聽見薛蘅說話,謝朗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