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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她們,便使個眼色給潘姑姑。潘姑姑下了高臺,來到曼然的面前行個禮,上前握了握她的兩只纖弱的手腕,然后回頭搖了搖頭,說還早著呢。 曼然有些赧然,“想是臣妾吃多了兩杯酒吧,現下頭有些暈了,想先與皇后娘娘告假,上偏殿歇歇?!?/br> 岳后對曼然素來是寬待的,便點頭應允,“本宮也有些酒熱上頭,正想走一走,便陪你歇歇去罷?!?/br> 曼然覺得受寵若驚,可轉念一想,照顧宮中有孕的嬪妃是她身為皇后的職責,便不再推辭,與皇后一前一后出了正殿。 元春跟著潘姑姑進去,甄尚宮便留下照應夜宴,旁人看向曼然的目光皆是羨慕中帶著幾分嫉恨,含蓄地藏在溫柔的眼波里,只期盼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此榮幸。 章臺殿本是舉辦闔宮夜宴的慣常所在,偏殿一般都會備齊了茶水臥榻,冬日有暖爐,夏日有冰塊,專供夜宴時嬪妃來此歇腳換衣裳。此處一應俱全,岳后吩咐曼然的侍女將她扶到貴妃榻上歪著,自己在八仙桌旁坐下,一旁候著的茶水宮女便上了茶來。 曼然是薄氏的女兒,與岳后本是對立的關系,但她自打入宮以來,便無什么出格無禮的做派,對待皇后與上位皆是恭敬有加,素來也不怎么爭寵,不過是皇帝主動召幸得多。她從不恃寵而驕,也不屑似尋常的低階嬪妃那般使手段多哄皇帝來瞧她。至于太子那邊,雖然日日送來不少補品,可她總是將這些吃食分給各宮,像是不大愿意搭理太子殷勤的模樣,是以岳后雖然對她仍然戒心有加,卻也從不刁難。 兩人鮮少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時候,曼然顯得有些拘謹。岳后便輕聲勸她道:“頭一回有身孕,都是這樣不知所措的,你無需擔心,本宮早已通知了太醫院,一應太醫和穩婆皆已挑了妥當的備著,各色藥劑針灸的也都齊全。他們都是有經驗的老手了,你只需到時候聽穩婆和太醫的話便是?!?/br> 岳后清冷,素來是不大與嬪妃們說笑的,不過是晨昏定省時賞臉說上幾句,這樣耐心勸慰的時候極少。曼然有些感動,忙說多謝皇后cao心。 岳后微微一笑:“本宮是皇后,cao心皇嗣血脈,是本宮的責任。待過幾日,便接你娘家的母親來宮里住著,就近照料些,也能寬你的心?!?/br> 這話一說,曼然便紅了眼圈:“臣妾一年多不曾見過母親了,當真想念。臣妾多謝皇后娘娘?!边@一次多謝,可比方才的那句要誠心得多。元春在旁看著,知道曼然是真的想家了。而她自己想家嗎?卻說不好。王夫人與賈母本非她的親生母親與祖母,若說是思念,倒不如說是想念從前在賈府的那段輕松自在的日子。她倒更想念阿瑪和額娘的多些。 兩人吃了茶解酒,岳后便打算起身回到外頭宴會上去,一會子皇帝回來,若見她不在,又要大驚小怪一番??蛇@時曼然卻忽而發作了。 她輕輕地驚叫了一聲,忙伸手保護似的捂住肚子,臉上霎時面如金紙,冷汗涔涔而下,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著,差點兒從榻上滾落下來。 岳后吃了一驚,顧不得自己三個月的身子,忙上前扶她。元春心中警鈴大震,忙搶上前去扶住曼然,迭聲問她覺得怎樣。 曼然顫抖著聲音極其虛弱:“疼……”她額上豆大的冷汗滾滾而下,嘴唇開始變得蒼白中透著詭異的青紫。元春心下大恨,她必定是糟了人暗算,這是中毒的樣子。 “南亭快去請太醫!”她連聲吩咐曼然的貼身侍女,舉起袖子為曼然拭著汗水,“別怕,太醫就要來了,會沒事的?!?/br> 曼然緊緊抓著元春的手,那力道大極了,“元春,救我的孩子?!?/br> 岳后在一旁也嚇了一跳,但她迅速冷靜下來,瞥了一眼扶著曼然的元春,對潘姑姑道:“快,去請皇上來,就說薄婕妤要生了?!?/br> ☆、難兩全 上一刻還好好的,忽而就中了毒,看這面相癥狀不是慢性的,定是在進了這偏殿之后發生的事兒。 元春一壁安撫著曼然,一壁環視著四周,眼神從方才曼然才喝了一半的茶碗上掃過。她眼底一寒,抓過茶碗嗅了嗅——是青眉。這毒萃自竹葉青蛇的尖牙毒液,有著麻痹神經,攻血入心的奇效。無色,卻有一股子竹葉青茶的清香,帶著微微酸澀的回甘。元春前世在清宮中什么樣的骯臟爭寵伎倆沒見過,她深受皇寵,能行走在紫禁城各個角落不被阻撓,這一手聞嗅知毒的本事,便是從御膳房一個嘗膳的老太監處學來的。 茶中的酸澀極淡,非得湊近了細嗅,行家才能發現蛛絲馬跡,常人沒遇過的,即便喝下也毫無知覺。想來下毒的人將劑量控制得好,既不讓人有察覺,又能極短的時間內毒發。 元春心下暗恨,是誰這樣嫉恨曼然,非要用這樣陰毒的手段害她母子?是皇后? 她眼神瞥向一旁的岳后。曼然已疼得暈了過去,岳后正忙著安撫曼然,渾然不知自己已身處嫌疑,她的臉色發白,額頭又隱隱的薄汗冒出來,一貫清冷自持的眼神也有些慌亂。 不是她。 不知為何,元春腦中便忽然有這樣的篤信,岳后若要除去誰,手段不必這樣下作,此其一;方才在殿中,她自己主動陪同過來,又在偏殿她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她也沒有這樣傻。那么下毒的人便是想要一石二鳥,讓岳后也身陷囹圄。 這人好毒的心思! 曼然已經中毒,這毒量不多,太醫又就在殿外,尚有救起的可能性。但無論曼然是否安在,岳后都難逃罪責。岳后想必已經想到此處,可她無法可解。 怎么辦?守護皇后,是她身為尚宮局女史的職責。岳后待她不薄,她該怎樣回報這份知遇之恩? 她目中一緊,悄悄兒背過身去,手朝曼然的茶碗伸去,將她碗中殘存的茶水,倒了幾滴在岳后的茶碗中。真的要這樣做嗎?這是一場賭博,一不小心,或許今晚死的便是好幾條人命! 電光石火間,元春腦中忽然閃過慕容綻的臉來——他那張精致冷漠的、孤獨隱忍的臉,他渴望的母親的關愛,從前全給了七弟慕容綸,將來還會再分給這個更幼小的孩子??扇绻篮笳娴某隽耸?,慕容綻會原諒她嗎? 可若她不這樣賭一把,等待岳后和慕容綻的,必將是更深的羞辱與無盡的痛苦。 再猶豫就來不及了,元春已經聽見外頭已然喧嘩起來,再不過幾瞬,皇帝便會帶著太醫進來。她狠了狠心,捧起茶碗遞給岳后:“娘娘別慌,會沒事的,喝口茶潤潤喉吧?!?/br> 岳后猛地一回頭,眼神從她手中的茶碗凌厲地一掃而過,冷冷地盯著元春微微發白的臉。元春并不畏懼,昂首迎著她冷漠得幾近兇狠的眼神,那是母獸在面對強敵時保護幼崽的眼神,若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