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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一代梟雄。兒子涵養與歷練智慧不夠,母后責罰得應當?!?/br> 站在一旁一直無人理會的元春忽而發話:“臣不同意?!辈坏仍篮筘焼?,她便緊接著道,“能忍□□之辱便能成一代梟雄嗎?臣看未必,那需要蕭何這樣的伯樂,又有淮陰侯那樣的大將之才,命數所至,才可成就霸業??沙删桶詷I了又如何呢?韓信心胸狹隘,一方面恃才傲物,一方面又渴望歸屬,壓抑久了的人爆發起來何等狂妄悖逆,這才叫漢王心生忌憚,最后使得他沒有善終?!?/br> 為著替三皇子打抱不平,又想起前世的憋屈,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元春借著這個由頭呼啦啦說了一大片,說完才發覺不對。主子們說話,何曾有她置喙的余地?眨巴眨巴眼睛,先生了些怯意,自己矮了半截兒。 哪知岳后竟像頭一次認識她似的打量著她,冰冷的美目中有些看不懂的星星點點在閃動?!澳憷^續說?!痹篮蟮脑捳Z輕如點水。 元春發現自己又闖了禍,忙跪下低頭,咽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道:“臣、臣僭越了?;屎竽锬飫e治臣死罪……” “噗嗤……”岳后竟似笑了,“旁人說了不該說的,都求主子治自己死罪,從未見過求著別治死罪的?!?/br> 元春抬頭看了看岳后,發現方才聽見的笑聲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她仍是那樣高高在上的冷漠菩薩樣兒,忙認錯道:“臣知錯了,臣只是覺得,皇后娘娘若想讓三殿下韜光養晦,便不適宜這樣大張旗鼓地懲罰殿下。這樣豈不一下子叫人知道皇后您管教兒子嚴厲,教有心人聽了,反而不好?!?/br> ☆、心顫顫 岳后聽了半晌沒有說話,元春低著頭不敢看她,心底里又是熟悉的懊悔。其實自打穿越來此,她每每記不住自己的身份早已改變,再不是從前那個千嬌萬寵的公主了,她此刻不過是個普通官宦小姐出身的女官,連個掌薄都沒混上,有什么資格在這兒大放厥詞。 心里頭打著鼓,跪在慕容綻的一旁,只覺得他身上散發著不同尋常的熱氣。他必定曬得狠了,再這樣下去,只怕真的要中暑。 才想磕頭求饒,岳后忽而吩咐:“送三殿下回去。元春留下?!?/br> 他二人驚得雙雙抬頭看向岳后,岳后便輕描淡寫道:“這丫頭既膽敢替人求情,便必定做好了替人受過的打算。你留下,三殿下還有兩刻鐘沒跪完,你替他跪?!?/br> 元春目瞪口呆,這才知道悔青了腸子是什么意思。慕容綻向前膝行兩步,卻奈何跪得久了,膝蓋受不住歪在一邊,口中脫口而出:“母后饒了她罷。都是兒子的錯,兒子自己承擔?!?/br> 岳后理也不理,轉身回了屋,輕飄飄地留下一句:“在宮里,有膽子說就得有命擔?!?/br> 暫時殘疾的三皇子被一群內監架著走了,一路上還嚷著“母后饒命”,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冷心冷面的鐵面三郎。 慕容綻一走,潘姑姑便打了簾子出來,朝元春招手兒:“進來,皇后叫你呢?!?/br> 元春惘惘的,不知所以地站起身來跟著進去,來到了岳后的寢室里跪下。岳后素性兒不愛熱鬧,屋子也裝飾得簡單素雅,里頭飄著淡淡的一股香,好聞得很,竟像是從前容娘娘身上的味道。 “娘娘也喜歡沙棘花?”元春差異極了,容娘娘是回部人,阿瑪寵愛她得緊,素日里住的寶月樓亦是按照她家鄉的景致裝飾,岳后怎么會有沙棘花? 岳后斜倚在炕上的引枕上,穿著家常柔軟的衫子,顯得倒頗有些像尋常人家的貴婦奶奶?!澳阋仓郎臣??”岳后微微吃驚,“是我家鄉的特產?!?/br> 莫非岳后是回部人?可傳聞中不是這樣說的呀! 岳后瞧出她的驚訝,便是一笑:“岳氏興于回疆,高祖統一四方時早將回部收歸。你閱歷尚淺,大約也不知道?!?/br> 怪道岳后與慕容綻都是生就一副高鼻深眸、白膚高個兒,細想來,倒真和容娘娘的氣韻像。她見岳后言笑如常,倒有些納悶兒:“臣今兒又說禿嚕了嘴,是當著人打娘娘的臉,真是罪該萬死。只是臣這次當真是一心為著主子,還請皇后娘娘念在臣一片赤誠的份兒上,從輕……那個……責罰吧?!闭f出來也覺得沒臉,自己犯了大不敬,還敢求主子從輕發落,只是元春見岳后似乎并未真的動氣,才有這樣的底氣求饒。 岳后靜默了半晌,忽而問她:“你為什么要幫阿綻?” 元春囁嚅著說我沒想幫他,“只是聽見您和三殿下說起史記,臣從前讀過,與夫子的想法不大相同,今兒碰巧暑氣蒙了心,脫口而出了?!?/br> 岳后搖頭:“我不是說這個?!彼┫律砣?,伸出細白的手指,輕輕抬起元春的下顎,“你為什么去給他打傘?你喜歡阿綻?” 元春嚇了一跳,忙說沒有,“臣不敢肖想皇子?!鳖D了頓,斟酌著字眼兒,“臣是覺得感同身受,有些可憐三殿下?!?/br> 岳后細長的眉毛一挑:“可憐他?” “是,就像臣在顧影自憐一樣?!痹合肓讼?,將方才的心情大致描述了一番,只她不敢說什么前世公主的事兒,只說是賈政偏重兒子,輕視女兒?!俺加X得三殿下和臣有些同病相憐,才生出了些自不量力的共鳴,想去替三殿下擋一擋,哪怕只是烈日也好?!?/br> 岳后又不說話了。元春若此時敢抬頭看一看她,便會發現她那美若星辰的眼眸中凝著一汪乍然即逝的淚意,正灼灼地、熱盼地望著元春。 但到她開口說話的時候,那絲激動的情緒便煙消云散了:“你去瞧瞧他吧。用不著告訴他我與你說的話,只讓他覺著你替他跪了就是。前兒他欺負你的,現下便讓他好生愧疚一陣兒罷?!?/br> 元春吃驚地抬頭,只見岳后懶懶倚在一邊,素日里冷淡的嘴角凝著一絲戲謔,心下便是大釋。岳后待親兒子絕非像慕容綻所以為那般冷血無情,相反地,倒是頗費了一番教養的心思呢。 思及此處,元春便展顏一笑,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娘娘不說,我也要騙他這一回了?!?/br> …… 岳后說到做到。當元春踏進長亭閣的大門時,便能聽見里頭慕容綻嘶啞著嗓子在喊“放開我”了。想來岳后的宮中口風極嚴,沒人能違背她的意愿,將她不愿意告知旁人的事透漏出半點兒,哪怕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 此事給了元春極深的印象,一個真正治下嚴明的主子,便該是岳后這樣細水長流卻聚沙成塔的威儀。 抱琴掀開簾子,扶著元春進去,然后便默默地退下。元春倚著門框,便看見慕容綻被幾個內監押在炕上動彈不得。他本來幾欲起身,內監們口中柔弱地應著“殿下小心身體呀”,邊強橫地半壓半拖著他。 這場景頗有些滑稽,卻只好忍著不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