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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人調笑,但如今清醒時再也沒有笑過。只有晚上醉至酩酊時,他才會露出迷離的笑容,采薇抱住他,他甚至會寵溺地輕輕揉她的頭發,那種幸福虛妄地有些不真實。采薇不介意面前他對自己的冷淡。她覺得人不能太貪心,那醉意中的甜蜜已令她心滿意足,她不想去細究其中真假,這樣就好,她不再奢求更多。 倒完水,采薇拿回付容的杯子,提著水瓶出了化妝間,準備上下午的班。近期她總是有一點空余就來看他。沒走幾步,杜謙就從對面急急趕了過來,這幾天,舞廳里的一些人已經認識采薇。杜謙向她微微點頭算打了個招呼,就要往化妝間走。 “這么急做什么?”采薇好奇道。 “我們付容魂牽夢繞的大作家來找他了,能不趕緊告訴他嗎?”杜謙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活潑。 “你說江曼?” “還能有誰?!?/br> 采薇腦子里“轟”地一聲,頓時呆立在原地。她來了,她終于出現了。她腦子里不斷回旋著這個念頭,終于發現自己在害怕,害怕至極。一直以來自我麻痹不愿多想的脆弱幻夢終于要隨著江曼的到來輕易破滅,采薇這才發現自己心底其實一直都很清楚。 采薇未及回答,杜謙已經越過她走進化妝間?!案睹廊?,你家大作家來找你了。她在外面沒看見你,讓我來看看化妝間,你果然在這里?!?/br> 采薇凄然地看向化妝間。付容正坐在化妝間的凳子上,聞言那雙冷淡的眸子里先是一滯,片刻愕然后,臉上笑容如花般燦然綻放,何為桃之夭夭,何為灼灼其華?采薇的心情終于跌到谷底。她早該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他的冷漠于她而言才是真實,他的笑容只有這時才會真正地綻放,比醉酒時美麗不知多少倍,但不會是對她。她終于想自欺欺人也無能為力,無以為繼。 付容不顧畫了一半的妝,推開化妝師就站起來跑向門口。采薇一時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迅速擎住門把“砰”地一聲猛關住門,把門把上的鑰匙連轉了兩圈然后拔下。 “白采薇,你干什么!”付容在里面拍門吼道。采薇默默地聽著拍門聲,不作聲。他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即使那只是張面具。他曾柔情蜜意地抱她,即使清醒時冷冷淡淡,他也不曾對她如此,但今天他兇得那么真實?!?/br> “采薇你怎么了?快把門打開啊?!倍胖t也在里面喊道。 門咚咚作響。采薇閉上眼睛,緩緩流下淚來。她撫摸著半舊的門,徐徐蹲了下去。里面付容急到瘋狂,開始撞門,采薇聽到自己冷冷的聲音: “付容,我知道你想她,可是你知道你見她會給她帶來什么嗎?她好不容易挨過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如果再被記者拍到怎么辦?你這是在害她。趁早死心吧,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別再執迷不悟了,你不該有什么妄想的?!闭f完,她忽然意識到這與石杰對自己說的話如出一轍,心中不禁悲苦難耐。 里面的拍門聲漸漸輕了下來。這番話對付容似乎起了作用,門內陷入一片沉寂。采薇擦掉眼淚,理了理衣服,斂容起身。她走進舞廳,一眼就看見了吧臺上的江曼。江曼的位置其實并不突出,但她有種獨特的氣質,喧囂不染,獨立清遠。即使位處蛾兒雪柳黃金縷、玉壺光轉魚龍舞中,她卻是那令人愿眾里尋覓千百度的燈火闌珊處女子,自成風韻,無意風塵。采薇心中泛起絕望。她向她走過去,近了才發現這位自己高中時就喜歡的作家其實比照片上要更年輕,更漂亮,舉止優雅間帶著些慣性的疏離,這點倒是和付容有些像。見她走過來,江曼也看向她。 “你好?!辈赊痹G訥開口。 “你好?!苯鼫睾偷叵蛩c頭。 這卻讓采薇更加局促,許久,她才咽了口唾沫,心一橫,艱難開口:“付容說他不想見你,也請你不要再來找他。他說你們以后還是不要見面為好。抱歉?!?/br> 采薇看到江曼聞言后一怔,眼里的光漸漸黯淡下去。她沒有問為什么,半晌,才輕聲道:“他好嗎?” “挺好的?!辈赊苯吡Ρ3制届o。 江曼沒有再說話,許久,才抬起頭,禮貌地道:“謝謝你,打擾了?!彼崞鸢?,轉身離開。 “江曼?!辈赊焙鋈缓暗?。 江曼回過頭來。 采薇躊躇了一會,終于道:“我是你的書迷,我喜歡你好多年了,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挺過去,我很期待你的下一本書?!辈赊钡穆曇粲行┌l顫。 江曼愣了一下,須臾,她向采薇輕輕微笑。那個笑容有些無力,卻真真切切發自內心。 直到江曼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采薇才一下子全身松懈,仿佛一輩子的力氣都在此時用盡,她扶住吧臺。采薇做夢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能面對面見到最喜愛的作家真人,更沒有想到過,會是以這種方式,說這些話。她心頭忽然泛起對自己nongnong的惡心。 回到化妝間,采薇掏出鑰匙,開了門。付容還守在門邊,見她回來,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 “江曼走了?”杜謙問道。 采薇點點頭。 付容一言不發,緩緩站起來,往化妝鏡前走。他再也沒有看采薇一眼,采薇含著淚看著他的背影。忽地付容腳下一個踉蹌,采薇忙快走幾步去扶住他。 “滾開!”付容一把推開她的手,力道太重,采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付容頭也未回,坐回了化妝鏡前。采薇終于感到股nongnong的委屈。這些時日以來一直埋在心底不讓其泛濫的辛酸終于隨著這一推盡數爆發,她究竟是在干什么?她那么多天默默無聞委曲求全,到頭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多么斑斕異彩的幻夢,終究只是一場她自編自導的一個人的地老天荒。所謂卑微到塵埃里,所謂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就是她了吧,本來也就從沒有人要求她這樣。采薇淚如雨下,推開杜謙伸過來要扶她的手,爬起來跑出了化妝間。 出了舞廳,陽光一下子傾瀉下來,有些刺眼。采薇竟一眼看到了石杰。他站在摩托旁,緊抿著嘴唇,默默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 “上車吧?!笔軔瀽灥?。 “你怎么會在這里?”采薇眼角還掛著淚,問道。 “上班時間過了好久了,你主編打電話給你手機沒人接,又打到家里座機上了。我就猜你在這里,果然沒錯。我問了服務生,說你在里面化妝間,我受不了里面那氣氛,就在這等你?!?/br> 采薇低著頭不語。她和石杰還有另一個女生合租了一間房子,平時她最愛窩在家里看劇,是家里的“常駐居民”。但這幾日她早出晚歸還常常凌晨回來,石杰肯定都看在眼里。 見她低頭站著不動,石杰嘆了口氣,過來摸摸她的頭,拭去她臉上的淚?!氨凰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