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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澀之意,并未提過什么。年節里忙碌沒顧上,誰知道這會兒過來,倆人竟已經約定成親了? “什么時候的事?”謝璇打趣的瞧向溫百草,“jiejie如今也學會高大人的雷厲風行了?!?/br> “也就是半個月前定下的,高誠是孤兒,我在京城也沒什么親眷,所以簡單成親也就是了。只是我跟高誠能夠重逢,多承王妃相助,打算擇日請王妃和信王殿下過來喝杯喜酒,誰知道信王殿下這卻出京了?!?/br> “那無妨,等他回來,補上喜酒也很好?!敝x璇打量著溫百草的神色,多少有些好奇。半月前也就是元夕的時候,今年京城的燈會也頗熱鬧,那晚謝璇隨著韓玠出去賞燈的時候,確實隱約瞧見了高誠和溫百草的影子,只是他們摻雜在人流里,一轉眼便散作兩處罷了。 花燈美人,明月繁星,那是渾然天成的良媒。 謝璇甚至可以想象,當向來粗厲兇悍的高誠牽著沉默的溫百草穿行在燈海之中時,兩人會是怎樣的情愫流動。她低著頭默然微笑,忽然想起那夜同韓玠乘車經過一處陋巷,看到有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昏暗的巷中,背影微微弓著,像是懷抱著什么人。彼時韓玠曾笑說那人真像高誠,謝璇只掃了一眼,卻沒認出來,如今想來—— “元夕那夜,jiejie曾去過花枝巷么?” 那里并非賞燈的最佳街市,去那兒的人并不多。 溫百草猛然抬起頭來,對上謝璇笑瞇瞇的眼睛時,驀的臉上一紅。她比謝璇大十三歲,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原本能完全壓住十五歲小姑娘,然而面對謝璇那雙眸子,溫百草竟還是覺得心虛。她沒有否認,只是下意識的將目光落在腰間,低聲道:“就是在那里,約定成婚?!?/br> “高大人可真會挑時候。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原來他也曉得這些?!敝x璇拉著溫百草的手,“溫jiejie,喜酒要下月才能喝,現在你能不能給我講個故事?” 促狹的目光落向溫百草腰間的佩飾,她的聲音如春日暖陽升起,緩緩的爬到人心里去,“關于這個玉葫蘆的故事?!?/br> 那是一枚兩寸大的玉制葫蘆,通體柔白溫潤,上頭隱約起伏的不像是尋?;y。 “無足輕重的過去而已,王妃當真想聽?”溫百草側頭,看著旁邊的妙齡美人。 謝璇滿了一杯茶給她,“黑臉閻王的故事,必定不會無足輕重?!?/br> 黑臉閻王?溫百草在京城的時間也不短了,隱約聽說過高誠的這個響當當諢號,在外頭提起來,那是能止小兒夜啼的角色,能令橫行霸道的勛貴子弟聞風喪膽的。這樣一個兇神惡煞的人……她想起那晚花燈下的溫存,想起他沉默著站在院門口的身影,想起他土匪一樣抱著她,無措又誠摯的神情。 ——在最灰心的時候,她曾以為人生已沒有半點希望,從來都沒想過她竟會被謝璇賞識,從偏僻的觀宇來到繁華的京城,憑著指尖腦海的本事獲得今日的安穩。更不曾想過她竟然還會碰見高誠,竟會有跟他成婚的一天。 這一切在此時想來,如同做夢。 “是我十六歲那年,”溫百草啜一口茶,揮退了小丫鬟,緩緩開口,“那時候我還只是個身份低微的繡娘。云州的繡工是四方聞名的,我自小跟著娘親學刺繡,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也有許多能拿得出手的繡品,靠著這個換幾個銀錢,補貼家用,后來被縣太爺看中,每月里都會去給他府上的妻妾姑娘們裁衣刺繡?!?/br> 謝璇徐徐點頭,她知道云州刺繡的名聲,那放在京城也是叫得響的。 “有一天我量完了衣裳,從縣衙的后院出來,就在門口看見了高誠?!笔嗄昵暗呐f事在此時想起來,依舊是清晰的,溫百草目光微朦,像是喟嘆,“那天的天氣真是好啊,云州的天氣像是從來都沒那么好過,日頭灑下來,照得哪兒都分外好看。高誠那時候也才二十歲出頭吧,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腰里別著刀,冷著個臉,像是誰欠了他錢似的?!?/br> 謝璇忍不住一笑,未料十年時光分割,高誠那張冷臉居然是一直沒變。 溫百草笑著睇向謝璇,“王妃你猜,他第一句話跟我說的是什么?”抿著唇兒一笑,自顧自的道:“他說姑娘,你就是那個縣令看上的繡娘,要搶去當妾的嗎?” 其實也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話,溫百草卻一直記得。 記得那一日的天光云影,記得空氣里浮動的花木甜香,記得那青年男子冷峻的臉龐。 “我當時覺得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理都沒理,扭身就走了。誰知道他就一路跟著,我走快了他也走快,我走慢了他也走慢,竟然一路跟到了我家里。那個時節里,爹娘帶和哥哥進山去了,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他那么冷著臉一路跟隨,我瞧著他不像什么好人,也害怕,回屋就緊緊的關上門,連廚房都沒敢去?!?/br> 謝璇噗嗤一笑,“jiejie那時候好膽小?!?/br> “你是不知道他那一身冷冷的氣勢,像是要把人凍住似的,而且還帶刀尾隨一個姑娘,哪能不怕?”溫百草微笑著喝一口茶,“那一晚我到后半夜才睡著,早上醒來時迷迷糊糊的開了門,誰知道他竟還跟前一天晚上一樣,抱著刀靠了院墻站著。我打開門時嚇了一跳,趕緊躲回屋里去,就聽見他在外頭說,有吃的嗎?” “我靠著門板緩了好一會兒,才大著膽子出去,自己也餓了,就膽戰心驚的做了早飯,分給他一半。他吃完了,又問我是不是縣令看上的繡娘?!?/br> 溫百草的眉目間添了些許不虞,“那時候縣令確實透露了這個意思,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敢回答。后來高誠說他是奉命來查縣令的,我才敢說是?!?/br> “然后呢?”謝璇握住了溫百草的手。 “他說在這里還有許多事要做,沒有落腳處,能不能借宿在我那里,每天給百文銀錢?!?/br> 這明顯就是套近乎了!謝璇心內暗笑,彼時的高誠既然出得起這個價格,想找個客棧也非難事,卻偏偏要住在溫百草家,誰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別瞧他悶不吭聲的一個人,卻原來是這樣的有成算! 溫百草也只一笑,續道:“后來我才知道,他果真是來查縣令的,不過也有其他任務在身上,查縣令也就是順帶的事情。他問了我一些縣令府上的事情,叫了個書生寫下來,沒多久,那個縣令就丟了官職?!?/br> “那高大人呢?” “他還是在我家住著,有時候早出晚歸,有時候就坐在院子里看我做繡活,跟我聊天?!睖匕俨莨雌鸫浇?,“一連住了幾個月,連爹娘都覺出不對了,而且他每月給我們家三兩銀子,就當財神似的供著,叫我好好照顧。大概有六七個月吧,我跟他也越來越熟,他會雕許多小玩意兒,就給我雕了個葫蘆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