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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上膝蓋,面前擺著好多個空酒瓶。 山中薄霧微涼,隨夜風升騰、擴散,就像無形的幽靈,輕柔地拂過身體表面,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醉了嗎?” 她緩步走過去,語氣中有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如釋重負。 男人頭靠在椅背上,露出輪廓清晰的側顏,被滿天星光映襯著,猶如謫仙一般孤寂,似乎不小心就會化成碎片。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待在那里,與樓下喧囂、荒唐的熱鬧格格不入,顯得寥落無比。 周唯怡忘了胃疼,卻覺得心被緊緊攥住,絞著rou、滴著血,每一次跳動都制造出更多傷痛,偏生又避無可避。 伸手撫上他的發頂,意外沾到滿手露水,竟是不知道一個人枯坐了多久。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情、大敵當前兵臨城下的焦慮,統統讓位于純粹而干凈的憐惜——觀音娘娘也好,母性泛濫也罷,周唯怡想,我不要再看到他這副模樣。 張任眼前一片迷離,只覺得有人靠近自己,攬住自己,帶來對溫暖的想象,以及對原罪的救贖。 雙手被輕輕執起,放置到溫暖的懷抱里,頭枕在她的膝蓋上,妥帖安定。那熟悉而輕柔的香氣,如同事先約定的咒語,催眠著早已麻木冷涼的神經。 “閉上眼,休息一下?!?/br> 女人柔聲勸慰,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開衣扣,又一點點揉捏著僵硬挺直的背脊,試圖用體溫融化一顆被冰封的心。 張任試著開口回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薄唇在微微顫抖,訴說無言的委屈。 手指輕撫過他的面頰,又沿著俊俏的五官一路摩挲,最后停留在太陽xue上,若有似無地用力:“別怕,別著急,你有我?!?/br> 男人終于閉闔眼睛,一滴淚珠凄然落地。 沒喝完的紅酒從瓶中揮發出來,暈染了角落里的空氣,令黑夜變得生動而神秘,讓星光閃耀無盡。 周唯怡低下頭,一點點含住他冰涼的唇瓣,溫柔嚙咬、細密輾轉,用極有耐心的行動,慢慢喚回對方的神智。 張任的嘴里留有殘酒,身上也彌漫著nongnong的酒味,卻都比不上此刻的長吻,那般醉人、迷離。 直到樓下的舞會進入新一輪高&潮,DJ將音量調至最高,Party上的眾人徹底癲狂,高聲笑鬧刺破云端,也把周唯怡嚇了一跳。 她抹了把臉,無可奈何地跪坐起身:“你從哪里找來這么一大群妖魔鬼怪?” 張任戀戀不舍地鉆進女人懷里,悶聲道:“……都是超跑俱樂部的,喜歡熱鬧,也會玩?!?/br> “為什么不在樓下跟他們一起玩?” 他蜷縮膝蓋,遮住滿臉委屈:“他們玩的那些太沒意思,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待著?!?/br> 周唯怡搖搖頭:“趁早別再讓這幫人進門,不學好就算了,還會糟蹋東西,手腳也不干凈,遲早惹出事情?!?/br> 張任無奈:“你說他們不學好、糟蹋東西還行,這一個個富二代、紈绔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錢,誰會手腳不干凈?” “我沒說手腳不干凈就是偷錢,”低頭輕啄男人的唇瓣,她淺笑回應,“我是怕他們偷人?!?/br> 他抬起頭,黢黑瞳眸變得更加深邃,目光一瞬不瞬,將她看定:“為什么?” 周唯怡故意眨眨眼睛:“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幫我?為什么找我?為什么陪著我?為什么安慰我?為什么跟我在一起……” 她打斷這番情緒激動的質疑:“你其實是想問,我為什么會喜歡你,對不對?” 借著窗戶里透出的光亮,可以清楚看見張任臉上的紅暈,還有那閃爍逃避的眼神:“你……我是說我,不……沒有……” “你很幼稚,也很自以為是,有時候簡直令人討厭,總像個孩子一樣長不大?!?/br> 男人緊咬住嘴唇,雙手攥成拳頭,氣息起伏不定,卻始終直視著她的眼睛,強迫自己面對這番羞辱,眼眶脹得通紅。 周唯怡伸手撥開他的唇瓣,將指尖探入那濕潤的口腔,動作緩慢地抽&插:“可誰說愛人就要愛他的優點?我為什么不能喜歡一個不如自己的家伙?” 張任氣得咬了咬牙,逼對方收回手指:“我哪里比你差?我也是有長處的!” 她低頭打量片刻,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沒錯,的確還有一點‘長處’?!?/br> 意識到自己又被調戲了,張任氣得站起身來:“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女人!” “放心,我們還要相見很久,建議你想想辦法,盡早適應?!?/br> 見他又要發作,情緒已然恢復,周唯怡也沒再繼續打趣,而是正經顏色道:“你走之后,我跟張董單獨談了一下?!?/br> 就像皮球突然xiele氣,張任耷拉肩膀,垮坐回沙發上,聲音暗?。骸啊嬖V你了?” “精神分裂,偏執型認知障礙,沒有獨立民事行為能力?!彼柭柤?,“還說你不肯吃藥,復發的幾率很大?!?/br> 張任苦笑:“我看他才是偏執狂?!?/br> 周唯怡沒有搭話,而是耐心地等待對方作出解釋。 “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是因為我受到刺激情緒激動,把家里的東西都砸了。他制不住我,就叫來救護車強行收治,要醫生看看我有什么毛病?!?/br> 回憶起那段曾經,張任表情放空,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抽了十幾管血,照了B超、X光,醫生都說我沒有問題??伤恍?,他認為我不想見他、見到他就發脾氣,肯定是腦子出了問題?!?/br> 一陣夜風吹過,帶走些許暖意,周唯怡伸手將男人攬進懷里,吻了吻那柔軟的發頂:“后來呢?” “后來就辦了轉院,省內的不行就上北京,一家接一家、一個科室接一個科室輪診……” 沉默片刻,他皺眉道:“最后有家封閉式的精神病院,‘確診’我是精神分裂癥,要了一大筆治療費。人被關進病房里,開始沒日沒夜地‘治療’,我爸才徹底放心?!?/br> 喉嚨里的那團棉花再度出現,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栗,周唯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每天晚上醫生會來查房,盯著我吞下各種藥片,思諾思、奧氮平、氯丙嗪……像喂豬一樣往嘴里塞,不準吐,還要伸出舌頭檢查。每次睜開眼,我都覺得天旋地轉,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他們說,這就是有了治療效果?!?/br> 男人的身體在顫抖,似是又回到了那段可怕的時光里,周唯怡只好死死抱住他,不惜耗盡所有力氣。 張任反復深呼吸,終于再次平靜:“后來我開始反抗,他們就拿繩子綁我,里面那種束縛衣,你知道嗎?” 她下意識地抿住嘴,神情恍惚地點頭,思維已經無法正常運轉。 他嘆息:“一穿就是一個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