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0
轉機”不過是怯弱者的錯覺。 十六年,她自始至終置他于心外,十六年,敵不過那人一朝攻城掠地,洶洶而來。 ☆、表白 霽山之“霽”,得名于其上一種四季常開的樹,因其葉綠而花白,愈是蔥蘢夏意,便愈似蒼山負雪之盛景。一色深青里,有一人素衫白裙走在未經開辟的山道上,腳下步子虛浮,面上是難掩的倦色,細細瞧來,拖曳在地的裙裾已沾了不少塵土,還有被荊棘劃傷腳踝后留下的血痕。 她看一眼蜿蜒向上的山路,眼中似有些迷茫,這迷茫不是因為兩日未食未眠的疲累,而出自前無去路后無歸處的絕望。昨日離開將軍府時一念之差,她沒有上哥哥事先備好的馬車,而是一路跑來了霽山,這里是清凈如世外的地方,也是離爹爹最近的地方。 另一邊,兩匹馬并肩向西而去,馬上黑衣的男子看一眼路旁的樹干,在風聲呼嘯中側頭道:“主子,是阿笙留下的記號,看來她確實在霽山?!?/br> 容燁點點頭,一揚鞭,身下馬霎時狂奔而去,一眨眼便甩開另一匹足足十丈有余。 初夏的日頭并不算烈,但山頂開闊無遮擋之物,迎面而來的光還是有些刺眼。君初瑤身子晃了晃,忽覺有些暈眩,一個不穩栽倒在地上,半晌后才緩過勁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勉力從地上爬起來,忽然聽到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回頭看去,雜草上一串蜿蜒的血跡,是方才她被荊棘割開腳踝后一路走上來留下的,而在那血跡的盡頭,兩頭狼正“虎”視眈眈盯著她。 她先是一愣,隨后竟笑了笑,對它們道:“我也好久沒吃過東西了,不過……餓久了反倒不餓了?!?/br> 狼自然聽不懂這話意思,慢慢朝她靠近,見她未避未讓,一張口便猛撲了過來。這一瞬,她不覺害怕,反而冒出個奇怪的念頭,若今日命絕于此,興許還能再重生一次。 然而沒有,兩頭狼齊齊朝她撲來的同時,面門上一道勁風刮過,她猛一抬頭,見一個黑影自半空落下,手中雙刀上淋漓的血,再一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也被濺了點點殷紅。 好快的刀。 僅這一下感慨過后,她看向眼前的女子,一身短衣勁裝,面具遮了大半張臉,這人……她見過。 “你……”她驚訝地喃喃,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難道……他回來了?” 離笙未答,也不見那露出的半張臉上有什么表情,收了刀便欲走,走到一半卻又忽然停下,緩緩轉過身來,聲音聽來徹骨的涼意,“回來了。棄了到手的城,放了該殺的人,背了棄義的罪,回來了?!?/br> 她身子一顫,忽然踉蹌著朝后退去。 “從谷里到長寧,再快的馬也需三日,他只用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足夠要了一個普通人的命?!?/br> 她咬了咬唇,又退一步。 “像他這樣的人,一生都不該為誰所羈絆,你憑什么?” 這一刻酸楚無言,她再退。 “我定是瘋了才會出手,為一個注定要阻了他路的女人?!?/br> 她連連后退,腳跟已到崖邊,離笙轉身的一剎,她忽然又退一步,身后一空朝崖下落去。離笙聽見身后聲響一愣,驀然回頭,同時一個人影從她身邊掠過,一瞬便到崖邊,半步未停跟著跳了下去。 她霍然睜大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是未來的天下之主,殘忍,無心,生殺予奪信手而為,從未在意過半條人命。 可不是他又是誰?還有誰會在此刻出現在這里,還有誰能為君初瑤做到如此。 這一面山壁光滑,幾乎不生樹,君初瑤落下之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見上頭跟著下來了一個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隨后拔劍往山壁上狠狠一插。這一劍入壁兩寸有余,生生讓下落的兩人停了下來。 她猛一抬頭,抓著她手腕的人一字未語,眼中神色卻似有千言。 容燁。 “哧”一聲,上頭那一塊山壁碎裂開來,生生將劍折彎。劍將斷,她一驚,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抬起來,欲掙脫開他。 “你若敢放,我便跟著下去?!边@一句出口荒唐,卻絕非玩笑。她眼眶一濕,抬起來的手滯了滯,躊躇半分后往他手腕上一扣,搖了搖頭,示意她不會放。 斷劍在山壁上劃過發出刺耳的響聲,兩人失去了劍的阻力,再度往下落去。電光石火間,容燁忽然棄劍,一腳蹬在山壁上,半空中一個扭身到了君初瑤下方,完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動作,抱起她。 君初瑤一愣,還未明白發生了什么,下一瞬便覺自己非但沒有下落,反倒在向上去,再過一瞬,兩腳已落到了實地。 她朝崖下看一眼,又看看眼前人,送魂山上也曾見識過他這般違逆常理的輕功和身法,今日再見,仍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尚在他懷中,驚訝之余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跳了下來。 他蹙著眉看著退遠開去的她,忽然開口,“來長寧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興許你就不該認得我,若非遇見我,你的人生又怎會平白起如此波瀾??蓜偛乓姷侥銜r,我忽然覺得,是我想錯了。遇見便是遇見,沒有該與不該,也容不得人回頭。我無權決定你的人生,只好順從天意,放你進我的人生?!彼p笑一聲,“連我自己也覺得奇,一個從來不信命的人,竟信起天意來?!?/br> 她聽他一字一句說完,忽然轉身朝山下跑去,眼中淚水止不住地落。 若放在先前,這樣一番話定叫她感動,可放在眼下……她只覺無顏。一個不潔的女子,憑什么得到他這樣的青睞,憑什么走進他光鮮的人生,憑什么? 她一路撥開面前的樹枝雜草,狂奔進了半山腰的山洞。洞里不見日光,一片漆黑,這樣的地方,才是她的人生啊。 她突然蹲在石壁邊放聲大哭起來。 十六年來她從未如此哭過,即便是得知韶國被滅,還有爹爹離世,那些看起來像永夜般黑暗的時光里,她也從未如此哭過。而今日這一哭,似要將滿肚的委屈盡數倒出,聲聲戚戚,悲涼到骨子里去,令聞者也恍若撕心裂肺之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力竭停下來,聽見洞口傳來的聲音。 “三年前,梁平大將軍入葬那日,我曾見過一個女子,與當日其他在場之人皆不同?!?/br> 君初瑤一愣,停了啜泣,側耳去聽。 “一路上她滴淚未落,只用一根小小的鈴木樁奏著凱旋之音,來送將軍最后一程。棺槨入土之時,她將鈴木樁一并放了進去,她娘親問她,這是爹爹在她十歲時送她的生辰禮物,為何不留著當個念想?她答,這凱旋之音從來只屬于爹爹一人。她答話的一瞬,眼中神情我至今記得,是那個年紀的女子不該有的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