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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謊?為了圓這一個謊,自己獨自一個硬生生捱著,實在教奴心中酸澀?!?/br> 魯元輕輕一笑,道:“我這一生,不知說過多少謊話,多這一個,倒也無妨?!鄙陨砸活D,他又手執毫筆,望著案前信箋,緩緩低喃道:“約莫三年,她必會忘了我了,因而我這信,提前寫三年的便是。每隔一月或兩月,你便往宮里送去一封,粗粗算來,約莫要二十余封?!?/br> 婢子聞言,點了點頭,鼻間發酸,兀自強忍著,逼著自己不落下淚來。 魯元撒下了彌天大謊,他假作無奈,告與阮流珠,言曰自己八歲那年,在佛前起誓,先于凡間茍活三十載,而后便剃發受戒,托號出家,皈依佛門。然而事實上,他八歲那年,未曾遇上佛,只遇上了大寧夫人。 那豐姿冶麗,帶著股瀟灑貴氣的女人,某夜里少見大醉,對著他與傅朔二人說了三句話:其一,便是與傅辛多多親近,以后必會大有裨益;其二,留心姓阮的女人,留心即可,勿要小瞧了這小娘子,但最好也不必太過親近;其三,好好活,你們兩個,一個死在三十八歲,臟腑衰竭,無力回天,另一個,則死在三十五歲,葬身于**大海,尸骨無存。 這般說來,他倒也不算騙了阮流珠了。去西天見佛,亦是見佛,該也算是皈依佛門才對。他早知自己三十八歲時必死,一直以來孑然一身,生怕誤沾了花葉,圖惹人傷心,可她實在誘人,他憐愛難止,干脆編了謊來騙她,好令她能好受些。便好似他那傻弟弟傅朔,明知道自己行將葬身大海,化為魚食,不還是一意孤行地赴死去了嗎? 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輕于鴻毛。魯元覺得傅朔算重,卻不知自己算輕還是算重。 他只一個心愿,待他死后,能化作她身邊的一盞燭燈。她那樣怕黑,少不得人陪伴,若是做一盞油燈,替她照亮,也算是不枉此生緣分;她亦畏寒,手腳總是發涼,怎么暖也暖不熱,他化作的這一盞燈,必能令她暖和些,漫長的冬夜,約莫也沒那么難熬了。 當年臘月,天雨大雪。魯元彌留之際,只交待了婢子一句話——從此以后,你們的主人,便是她了。 傅辛崩殂這年的二月,流珠收到了魯元的頭一封信,卻兀自生怨,怨她寫的話語太過平常。之后的三月、五月,又各收了一封信,信中魯元的語氣都頗有些冷淡,惹得流珠不由暗恨道:這人在那常年積雪、天寒地凍的閻王山待久了,言辭間仿佛也沾了冰凌,冷成這副模樣,實是教人心寒。 自五月廿五之后,流珠在魯元余下的婢子的幫助下,逃出囚牢般的宮城。婢子想起魯元所說,若是阮氏嫁做人婦,便不必再送信了,因此也不再給流珠送信。流珠心中悵然,等了許久,又問了幾回,卻是當真不曾收過魯元寄來的信箋了。 這之后,魯元生前遺留下的書信,一封也不曾遞出去了。 蕭奈意外發現那留駐寶鑒的前日夜里,二人合被而眠,歡好罷了之后,蕭奈赤著上身,前去熄燈。他吹了幾回那火苗,那燈焰卻邊閃躲著,邊愈發炙烈起來。 蕭奈暗中奇怪,嘟囔一聲,拿起手邊余著茶水的杯盞,倒扣了上去。 這一回,那盞燈終是,徹徹底底地熄了。 我有菩提燈,常照虛室內。癡風只不滅,業雨漂不壞。歸向佛堂中,恐有一點在。 他對她的后來不知不曉,她對他的從前不明不白。 【魯元番外終】 130、番外二 高儀·小樓高閣謝娘家 惆悵夢余山月斜,孤燈照壁背窗紗,小樓高閣謝娘家。 滿園積雪,四下蕭然,高儀仰面躺在寒意滲骨的藤椅之上,聽著那吱噫吱噫的聲響,面無表情,十分憊懶無力地半張著眼兒,隨著那藤椅的動作,一前一后,緩緩擺動。高儀忽地想起,她還未出嫁之前,阿娘的后院里,也有這么一張搖來搖去的藤椅。 爹爹獨寵阿娘,美名在外,阿娘為他生了許多孩子,可她的心思,卻不曾分過一絲一毫在孩子身上,滿心滿念,惦記得全是爹爹。幼年的高儀時常躺在庭院里的那張藤椅上,遙遙地,看著殿內,爹爹與阿娘琴瑟和諧,不勝美滿。 高儀有時,也有些想不通。爹爹獨寵阿娘一個,阿娘一心掛在爹爹身上,怎么這兩個人,對他們的孩子,便這么不上心呢? 時日久了,高儀漸漸說服了自己——或許在這世上,女人合該是被男人寵的,自己不需被爹娘寵,只需等著長大,找到那一位如意郎君,等他獨寵自己便是了。 高儀開始模仿阿娘的行止,學著她瞇眼而笑,輕輕吐吐小舌頭,學著她聲音甜膩,嬌嬌嗲嗲,學著她軟弱無骨,不諳世事。人都說,高儀公主,最肖皇后。 那時的高儀還不懂,眼見未必為真,世事無常,除了自己,沒有哪一樣是靠得住的。 后來,她終于如自己日夜所盼的那般,長大了,到了可以說親做媒,嫁做人婦的年紀。 那年徐子期凱旋歸來,姚銑作為他的左膀右臂,也隨他出入大小宮宴。宮宴之上,高儀百無聊賴之時,忽地聽見有人說了那么一句小娘子合該是要被寵愛的,她驟然抬起頭來,正對上一雙清澈而又溫柔的眼眸。 這不過是姚銑與人攀談時的無心之語,卻令高儀情根深種,奮不顧身。她那時還不明白,他要寵的,絕不會是她。 年輕的少女在初次愛上一個人時,總是顯得有些過分急切。她幻想一切皆是天定,她不管那些欲擒故縱忽冷忽熱的招數,她也不屑于制造甚么機緣巧合的偶遇,少女們總是天真地以為,一旦她把自己的心從胸膛里掏出來,對方覺察到那副溫熱,那種guntang,那一股活潑潑的生命力之后,一定會十分感動,回報以相同分量的愛。 高儀從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東西,自會有人給她。當姚銑對她顯露出不滿來,高儀想要對他好,他卻偏不領情,高儀慌亂失措,這才會去求諸于她那個高高在上的爹爹。她期望著他作為父親,能耐心地為她解惑,能以相當聰明的方式,令她面前的疑難都迎刃而解??墒撬麤]有。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敷衍著她。 直到她那位面善心黑的從嘉哥哥,把她引到汴京城里的那一座不起眼的女工院子后,高儀才幡然醒悟。 原來,爹爹從來都不是所謂的獨寵一人;原來,她從來都不是在爹爹滿懷期待之下出生的嬌嬌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