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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量力,七分天真,三分幼稚?!?/br> 這話非夸非斥,輕軟至極。有一瞬,柳鳳寒甚至瞧見了周如水眸中的自嘲,卻須臾,便就半點蹤跡也無。 不期然間,他的心中疑竇叢生。多年在外行商,叫他見過不少的市面。早先他便曾覺她與旁人不同。分別之后,他也曾時常想起她。他知她容貌傾城,卻在他心下,總無法將她比作嫣然招展的花兒,他只覺著,她似那風中的蘆葦,既柔軟又堅韌。 從前,他私以為她是周氏天驕宮中的女官。卻如今,她能深夜從容來見,這話中帶話,也非是一般之人所敢提及。遂他瞇了瞇眼,輕輕嘆了口氣,仿佛頭一回看清她似的,偏頭想了想,問她:“如姑子,你到底是何人?” 獄中寂靜壓抑,他的話音帶著全然的陌生與防備,如是一柄冰封的利劍,透著泠冽的霜寒。 聞言,周如水微微挑了挑眉,嫩白的手指輕輕揪著腰間的瓔珞墜子,亦是偏了偏頭。她輕笑了一聲,不疾不徐道:“我曾問你,你怎的不猜,我便是天驕公主?”說著,她轍身便往牢門外走去,行至門前,才回首瞥他,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牢室中悠悠傳開,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若信我,這幾日在獄中便再安生幾分,暫將心中的苦水咽上一咽。畢竟,便是謝潯見了我,也是得行揖禮的!” 柳家這事兒,早在柳鳳寒初初鬧起時,謝潯便被過通了氣。只是彼時,他忙于誣害王端,后又有銀礦可得,便再無暇亦懶得理會。畢竟柳家一門商賈,在他看來不過螻蟻,便如周如水所言,是真真的賤如草芥。 周如水亦心知,謝潯往日是瞧不上這小案,卻今日她既親往了大理寺,謝潯自會顧忌上幾分。未免他再做打算,回宮路上便命了炯七,教左衛如柳鳳寒早先一般,繼續滿城拋灑訟文。 翌日,知周王離了丹爐回了宣室,她便也手執訟文跟去了宣室,在周王的審視中,將柳家冤案一一稟明。 周王自知她為王端守靈,又親送王玉溪出城本就不滿,再見她又檢舉謝潯的罪狀,實是大發雷霆。不待周如水言畢,便狠狠敲打了桌案,喝問她:“阿女,你可是被那王三迷了心竅?如今王端方死!便尋對出這八桿子打不著一撇的罪過!想至謝卿于死地!怎么?女大不中留!你還想替王端瀉血恨么?” 周如水出宮時便知,周王對謝潯生了許多嫌隙。這次地,為柳家鳴冤是真,有心在周王這處抹黑謝潯也是真。只是她未想到,不過轉眼的功夫,周王又將謝潯喚做了謝卿。 她正心下困惑,周王又執起一卷帛書扔在周如水面前,冷眼看著她道:“昨兒個夜里,謝姬已將此事稟明于孤!” 他話音一落,周如水便是一怔,她知這不過小事,又是遠處的沾親帶故,謝潯要將自個摘出去輕而易舉,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任由大理寺摻合。她本也無心至謝潯于死地,也知無能至他于死地,只這般被擺了一道,實在氣惱。 可如今也沒得氣惱的功夫,忙是伏身跪地,頭抵地面,委屈辯道:“君父息怒!兕子奏稟此事,不過因君父您曾言,蚋、蟻、蜂、蠆皆能害人,故君子勤小物,才能無大患。如今柳家冤案已鬧得沸沸揚揚,兕子只怕若再不審,會惹民妄議!” 她這彎兒倒拐的有些意思,周王頷首卻不說話,須臾,才問她:“那你以為,此事何解?” “既是冤案,自當還柳家公道,治方垓等人的罪?!?/br> 周王盯了周如水良久,催促問她,“謝卿無事?” 周如水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抬頭,直直對向周王,搖首道:“江萍之地,山高路遠,謝公被歹人徒借名聲,已算無妄之災。如此,又何來有罪?” 她這話說得誠懇又是委屈,特別是那一雙杏眼,絕美,透徹,無半分的城府。仿佛發自肺腑,仿佛從頭到尾,便都是周王錯怪了她。 再想起她自小便是率真嬌軟,凡事都自面上端著從無遮掩。周王倒不怪她為王端守靈,親送王玉溪出城了,畢竟這脾性,這犟性,也是他嬌養出來的。她知會觸怒他仍真情真性,也算是赤子之心,比她那些個兄長們明透許多。 靜默了片刻,周王仍在試探,冷冷一笑,不辨喜怒,又問她:“你向來不顧閑事,怎的生了這份熱心腸?” 周如水周身都是冷汗,深知因了王家之事,周王對她怕也生了極深的成見,心中難受至極,也是生生忍下。若無事一般,微微一笑,答道:“其一確是城中因此事沸沸揚揚。其二,便是有道時窮節乃現。兕子好奇跑了一趟大理寺,這才得知,這事主不過是柳家的養子,更早便被柳家除族趕出了門去。如此,仍因一句養恩大于天,便萬般波折為柳家伸冤,實是難能可貴。遂兕子敬他氣節,這才管了閑事?!?/br> 待出得宣室,周如水已是腿軟,后背的冷汗更是沁透了褻衣,叫她難受至極。 她被瀞翠攙著,待行的遠了,不耐已露在了面上,低問瀞翠道:“怎的幾日的功夫,謝潯在君父口中又成了謝卿?” 他到底有何通天的本事,能在一夕之間,叫周王沖天的怒火都消得一干二凈! ———————————————————————————— 謝謝大家幫我在微博維權, 謝謝大家看我的文, 沒有你們為堅持不下去的。 第155章 浪成微瀾 這一問, 倒是真問到了點子上。 瀞翠一張臉都氣作了土色,沒好氣地道:“道是夢見東升之日落入了謝姬的懷中?!?/br> 古往今來,大凡貴人,往往都生有祥兆,顯其貴徵不凡。只是未想, 這般玄乎的事兒謝姬也要摻上一腳。果然謝潯平日里作多了孽, 一失了官職便岌岌自危了么? 周如水極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出了宣室只覺如釋重負, 這般回了些氣力,神情都嬌俏許多,哼道:“她今日能夢日入懷,本宮明日便能夢紫氣東來?!?/br> 不過是閉眼忽悠, 誰人不會? 瀞翠瞅她一眼, 知她會錯了意, 忙是壓低了嗓門道:“女君,非是謝姬,是君上所夢!” “君父?”周如水微微一呆, 看向瀞翠。 瀞翠也是傷透了腦筋,心道謝姬或真是施了甚妖邪惑人的媚道之術,無奈地道:“夢日入懷這事兒, 旁人若道自是胡謅,只這般,卻是假不了了?!?/br> 周如水怔怔看她,也是始料未及。須臾, 她撇了撇嘴,抬首望了眼前頭的飛檐,聲音平靜從容,吶吶道:“雖是如此,只當他心眼偏在何處了。道是吉兆也可,只若要細糾,莊周解夢中,夢日入懷之意,卻是易因疏忽引至抵牾?!?/br> 易因疏忽引至抵牾?周王可不喜這般的不吉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