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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水索性支起了下頜,她眉眼微彎地抬手在香爐上輕輕拂了拂,由衷地感慨道:“此香甚柔,確是好聞?!?/br> 其實,哪怕周如水此生未曾與王玉溪相識,提及沉香,她都是會想起他的。 她記得,在迎劉崢回鄴之前,曾有一日日落,她閑極無聊偷溜去了公子沐笙宮中閑逛。彼時正值杏花盛放.仁曦宮中處處花開,香氣盎然。她見四下無人,便偷得浮生半日閑,靠在杏樹下閉目養神。 可她才在樹下坐好,便見不遠處的石案上尚擺著些筆墨細絹,如此一看,她便知公子沐笙方才也來過這處了。一時間,周如水也是好奇,便起身去看。這般,就見著了案上擺著的幾幅墨跡未干的字畫。 那其中,有一幅字格外的顯眼,上頭書著:“花氣無邊熏欲醉,供奉一點靜還通?!蹦窃姌O有韻味,公子沐笙的字又是極好的。周如水見之歡喜,便索性卷進袖中,不聲不響地將它“盜”了去??纱肮硭睢被氐阶詡€的居所后,才知自個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因周如水卷帶書絹走時,絹上的墨跡并未干透,她又心急,不過胡亂一塞。如此,待她再次啟開看時,那絹上的字吶,便都糊成了一團,被毀得不堪入目了。 事后,周如水懊喪了許久。有一日終于得了空,她便扯著公子沐笙的衣袖嬌聲求道:“阿兄,阿兄,你給兕子寫副字罷!” 公子沐笙早見慣了她撒嬌耍賴的模樣,聞之,神態淡淡。 卻終歸,妹奴便是妹奴。后頭周如水懶得鬧了,他自個卻心底過不去渾身癢癢了。于是便吩咐了寺人取筆墨細絹來,自個親自挽袖磨墨,又耐心地問她:“說罷,方才想要為兄替你寫些甚么?”說到這,他也不禁苦口婆心地教誨周如水:“便是你平日里不肯用功,才總不得不賴得為兄提筆?!?/br> 即使這般,周如水仍不理他的茬。不過模樣嬌嬌地倚著憑幾,支著額,鬼機靈地反唇駁他道:“阿兄,古人可說了,女子無才便是德呀!” 聞言,公子沐笙也是噎得慌,雖是嗤了一句:“你總有理?!钡蠖鄷r,他又確實喜慣著周如水的小性子。如此又見她滿嘴歪理,也是照常地縱了她。待磨好了墨,還耐著性子繼續問她:“說罷,這次又要寫甚么?” 彼時,周如水笑得眉眼彎彎,一雙大眼晶晶亮地望著公子沐笙,堪堪就道:“便是前幾日阿兄所作的那句‘花氣無邊熏欲醉,供奉一點靜還通?!罢f著,她還忍不住夸道:”阿兄,你那詩做得極好,因你那詩,如水才曉得,原來杏花也是能落得幾分仙氣的呢!” 周如水說得滿目憧憬,公子沐笙卻因她的話嗤出了聲來。他揚起筆桿便敲了敲周如水白嫩的腦門,搖了搖頭,哭笑不得地,故作不知地道:“難怪!我道是哪來的皮猴偷了我的字呢!原來是你這刁鉆丫頭做了那紅口小賊吶!你倒是再聰慧無德些也好了!那詩哪里是講杏花的?那詩,原是那名滿天下的瑯琊王三贊沉香的!” “沉香?”彼時,周如水皺著鼻子,瞪大了眼。說著,她又扁了扁嘴,不滿地,揶揄地說道:“有兕子這么好看的紅口小賊么?再說啦!咱們可是同氣連枝的親兄妹吶!阿兄沒給兕子娶嫂子之前,阿兄的不該都是兕子的嘛!待有了嫂子啦!兕子自然會乖乖巧巧地少闖禍,少無狀,絕不丟阿兄的臉!” 見周如水這般的古靈精怪,還不忘去調侃他的婚姻之事,公子沐笙也是忍俊不禁。登時,亦是沒好氣地瞥了周如水一眼。 卻,少卿,他又耐著性子地和她解釋道:“沉香又名沉水香,自古以來便是眾香之首。你不太熟悉,是因咱們周國地勢位中,并不能產此香。而天水城又因蠻人滋擾早就停了貿易,如此,在咱們周國,沉香是極為少見的?!北藭r,說到這處時,公子沐笙的口吻極是憂心。而那時的周如水卻未聽及其中的弦外之音,她只是顧著纏著她的阿兄討些稀奇的沉香來玩玩。 因此,周如水是早就曉得王玉溪慣用沉香的。她更曉得,那香爐之中燃著的就是沉香??刹蝗绱搜b傻套話,她如何能說出那些話來?可她若是真的說出了那些話來,他會幫她么?即便他幫了她,他是否會覺得她心機深沉?日后就再不愿和她來往了? 她已欺了他太多次了!在南城門前,她便明目張膽地仗了他的勢。只因她尤記得世人對他的評價,道他“面貌如玉,肝腸如鐵,心地光明如雪?!?/br> 她莫名地怵他,卻又信他是赤誠君子,絕不會平白的為難與她。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人,他總能輕易地吸引住所有的視線,包括,她的視線。她時常偷偷看他的眼睛。她覺得他的雙眼如畫,覺得他的眸光總是清亮深遠。她還喜歡聽他的聲音,她覺得,他的聲音清雅而淡遠,像是從亙古流傳至今的絢麗歌謠。 他又實在太聰慧了,聰慧到她總是懼怕他會看透了她。讓她覺得,她只要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心中的那些彎彎道道便根本都無處遁形??杉幢闳绱?,她卻又莫名其妙地敢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耍小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撩他的虎須,就比如現下,她又要欺他心慈了。 彼時,周如水的手心早已冒起了冷汗,她微微地笑著。不知怎么的,腦中,卻忽然就想起了符翎那次問她的話,想起了符翎問她,“你想著他時,一顆心可會七上八下?他可入過你的夢嗎?”彼時,她甚么也未言語,不過下意識地避開了不談??蛇@時,她卻不得不直視自個的內心,她也頭一回地知道,王三郎何止是入了她的夢呢?她不光在想著他時會一顆心七上八下,即便此刻他就在她面前,她的心,仍是七上八下的。 當周如水聽著,聽著王玉溪順著她的話頭問她:“那一小金盒是何色澤?”時,周如水微微滯了滯,一切都如她所料,一切都讓她想逃卻無處可逃。她仍嚼著笑,聲音卻低了低,她低低地說道:“仿佛,是烏黑一片的!” 聞言,王玉溪挑了挑唇,他朝周如水微微一笑,這笑清澈至極也養眼至極,周如水因他的姿容微一晃神,便聽他溫和地說道:“那傳言公子沐笙寵妹無邊倒是不為過的了?!?/br> 說著,王玉溪眼眸氤氳地看向了周如水,若有所思間,他勾了勾唇,繼續徐徐地,溫和地和周如水解釋道:“沉香產自魏國,葉似冬青,樹形崇竦,其木枯折,皮枯爛,內心乃香。而以香觀心,沉香黑有光澤者為上品,克值千金。自北旱蠻夷作亂以來,周魏兩國不堪其擾,早已閉門鎖國,不通貿易了。如此,上品沉香在周國境內便變得十分難尋了起來。若溪未猜錯,那一小金盒,怕還是二殿下與熙貴老人斗棋所得?!?/br> 聽了這話,周如水倒是一愣,她真不知兄長的沉香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