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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六角紅漆亭在水上立著,她指著亭前的九曲石橋,弓著背示意:“姜夫人,老奴就送您到這兒了,還得趕著回去給太后娘娘回話。您往里邊兒去就行?!?/br> 鐘氏淺笑著沖老嬤嬤頷首,一旁的陳mama走到老嬤嬤身側,從兜里拿出一個荷花繡樣的青白鍛面荷包塞進她的衣袖中,確定穩穩塞在她的手里后,十分客氣的沖她道謝:“真是麻煩嬤嬤您領這一趟路了?!?/br> 老嬤嬤掂了掂著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心里咂嘴感嘆了下姜夫人的大方,像是被這荷包壓彎了腰似的,沖著鐘氏和姜思之又是一番連聲道謝才轉身離開。 鐘氏不是頭一回來賞花宴,往年里都低調的很,不欲與人相爭。只是這遭的情形大不一樣了,想著女兒將來的日子,她不禁把腰板都直直的挺了起來。 鐘氏雖然平日里是個好相與的溫吞性子,但畢竟是正經世家出身的小姐,身兼從一品的誥命夫人,端起架子來的身量氣度該有的還都是有的。 還沒等人走進亭子,就聽見里頭傳出一陣陣女兒家的巧笑聲。鐘氏帶著姜思之踏進亭子,也沒顧身旁婦人的打量,徑直走到皇后面前,跪下行禮。 “臣婦姜門鐘氏拜見皇后,皇后千歲?!?/br> “臣女姜思之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br> 皇后今日穿了一身赤紅色繡金鳳緞紋的寬袖繞襟宮裝,頭梳凌云髻,簪著一支鳳鳥銜枝鎏金簪。她稍稍收緊下顎,脖頸的線條繃的像只優雅的天鵝,笑眼盈盈的朝秋水看了一眼,又沖著下邊手心向上凌空微微一抬:“姜夫人快快請起?!?/br> 秋水走到鐘氏一旁作勢要扶起她,而鐘氏的手則虛空一抬自己站了起來。 皇后與鐘氏稍稍寒暄了幾句,目光就黏在姜思之身上一般移不開。 “這位就是姜大將軍的獨女吧,本宮今兒也是頭回見呢?!被屎笱蹘σ獾膶⒔贾畯念^到尾掃了個遍才繼續開口說道,“果真是個美人兒,難怪姜大將軍同姜夫人往日里這般護著藏著竟也不肯帶出門來叫我們瞧瞧?!?/br> 皇后語意不明,話中帶著幾分調笑,竟也叫人聽不出個意思來,身旁早到的宮婦只好試探性的輕聲附和。 鐘氏曾和姜正則在房里猜測過皇后的意思。照理說皇后聽到皇上有意召新人入宮的傳聞,心里頭應當是不悅的。但自從淑妃進宮獨寵后,就連皇后也時常被壓著一頭,這時候若是有人能與淑妃抗衡的話,皇后的態度就不好說了。 所以鐘氏此刻見到皇后這般語氣統自己說話,心里倒也不怵,只是面容稍帶些無可奈何的回答:“娘娘說笑了,小女在家里被寵壞了,性子嬌慣的很,就怕帶她出來竟闖禍罷了?!?/br> 仿佛聽到笑話一般,皇后拿起面前一柄藍色納紗花蝶圖然雕紋團扇,掩面笑道:“姜夫人說的這都是哪兒跟哪兒的話啊。就這么個可人憐愛的小美人,就是叫我瞧見了都歡喜的很呢。即便是惹禍又如何,誰能下的了口說上她兩句?” 如果說皇后之前的意思還不明確的話,那等她說完這些,亭中的一眾人算是徹底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皇后不討厭姜家女,也不反對她進宮。 眼下既然都已經明了了皇后的態度,原先早到的宮妃、命婦這會兒子也都大著膽子跟著一道夸贊上兩句,見皇后也沒有制止,反而面帶笑意,到后面她們也是越夸越起勁,聽得姜思之都覺得不好意思,耳朵根子都紅透了。 而后來陸陸續續到的那些個夫人女眷,在得了前頭人的各種明示暗示后也跟著時不時的插上兩句話,直到看到太后帶著儀仗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亭子里的一眾人才安靜了下來,紛紛沖太后行禮。 郁氏今日是特地打扮了許久才過來的,從前先帝在世時她一直不得寵,份例賞賜都不多,過得十分拮據。如今當上了下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女人,哪怕只是待在自己的永寧殿里不出去,也是日日華服金飾上身裝扮著。 但今日這賞花宴上是要為了小兒子周昶的事兒與鐘氏母女打交道的,她想盡力的讓姜家人心甘情愿的把女兒許給昶兒,在為彰顯自己身份尊貴的同時,又想顯得自己親和近人的樣子。 于是郁氏就這么在妝奩前捯飭了半天,穿了身絳紫色繡金烏祥云紋的宮服,又在發上嵌了支金鑲珠石松竹靈壽簪,才算是收拾妥帖往園子里去。 而等郁氏走進了朱紅亭子中,受過一眾命婦女眷的跪拜過后,原本被圍坐在中間的皇后鄭氏這會兒也走到太后的旁邊,扶著她的手帶她坐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鄭氏和郁氏雖有嫌隙,但也是只各自私底下明白的事兒,在這旁人面前自然不會顯露半分。 皇后知道郁氏喜奢,端過特意叫落霞備下的一只青玉描金花瓣的茶盞。 “沒想到這才剛剛五月頭上,這白日里的日頭竟也如此毒辣了,母后這一路上過來可有被曬著?”皇后雙手捏著茶托將茶盞送到太后面前等著她接過去。 郁氏接過茶盞,雙唇對著杯沿稍稍抿了一口,就把茶盞放在了石案桌上,笑起來到也算是端莊:“哀家許是年紀大了,竟也開始畏寒,這日頭曬著倒也覺得正好?!?/br> 皇后看著郁氏這般作態,也十分的配合她:“母后這般年輕,別人見了只怕還當您正是雙十年華,怎的就說自己老了呢?”話剛說完,又像是為自己證明著似的,轉頭望著一旁站著的女眷們問道:“你們且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其實郁氏長的并不算宮里拔尖兒的美人,不然當年也不會生下孩子后,把圣上抱至先皇后膝下撫養。而后又在宮里蹉跎了那么些年,即使現在天天鹿茸燕窩的養著,臉上的痕跡也是看得見的。 可誰讓她現在是尊貴無比的太后了,人皇后也能睜眼說瞎話的說出個雙十年華來,那些個做臣子的能不跟著哄嗎? 于是這會兒大家紛紛七嘴八舌的順著皇后的話兒繼續說下去,把郁氏眼角原本就搽粉都蓋不住的褶兒笑的更是顯眼。 郁氏當然知道大家這是在捧著自己,可她被欺壓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翻了身,為的不就是日日享受著別人的巴結嘛。她只覺得自己身心都舒暢的很,拿起手邊的象牙絲編織花鳥紈扇慢晃晃的扇著,身子往后仰著,姿態愜意的很。 太后郁氏的目光在面前的人中一個個打量過去,看到一個小小的緋紅色身影安靜的縮在一根柱子邊,眸光緊縮,執扇的手一頓,望著那邊說道:“邊上那個孩子倒是眼生的很,哀家這兒瞧過去倒是長的俊俏?!?/br> 郁氏見對面的姜思之有些不太確定般的左右轉頭打量著,趕緊露出一個自認慈愛的笑容,沖她招招手:“說的就是你,好孩子~來過來讓哀家瞧瞧?!?/br> 鐘氏見太后這才剛歇下沒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