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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之后,又聽說了原委。不怪你?!?/br> 蔣徽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順著這話題往下說:“那么,依您看,蔣家長房的人若是要我回去,我該不該答應?” “這就是我不能置喙的了?!卞X太太委婉地道,“畢竟,別人都不是你,不知道你心里的計較?!?/br> “沒錯?!笔Y徽柔和地道,“他們找過我,想讓我回去,順道得個寬厚大度的名聲??墒俏蚁?,要那個名聲做什么?——因他們而得的名聲,就算想見著多好,我也不稀罕?!?/br> 這話題對錢太太而言,有些敏感,自是不好多說什么。 “您方才問我,和飛卿過得好不好?!笔Y徽語聲輕緩,“我們如今過得很好。 “我們一起整治了數年來只想用我換取銀錢的蔣家長房,整治了很早就對我背信棄義的所謂友人,亦捎帶著整治了曾與我定親的武安侯世子。 “我們這樣的人,想要以牙還牙的時候,少不得給人心狠手黑之感。 “您閑來得空,不妨多打聽幾句?!?/br> 錢太太能回應的,只有最后一句,她點頭說好。 蔣徽笑了笑,繼續道:“董家事情的前前后后,您應該比較關心,但我不知道您知曉多少。 “起因是曾鏡一案,隨后牽連出了董夫人,再到整個董家。 “董夫人常年對飛卿心存歹念,曾利用旁人買兇追殺他?!?/br> 說到這兒,她腳步頓了頓,“您聽說這事兒了么?” 錢太太低聲應道:“聽說了?!?/br> “再往后,因為家事一團糟,董志和亂了陣腳,在朝堂上行差踏錯,被流放到了古北口?!笔Y徽笑盈盈地凝視著錢太太,“他走之后,董家老太爺、老夫人找過飛卿一趟,說對不住他,又說想請他回去。 “可是他知道,他們只是擔心日后被他刁難,連茍延殘喘的機會也無。 “當時,飛卿把話跟他們說明白了,只要他們不惹他,那么,日后橋歸橋、路歸路。 “對此,您不會意外吧?” 錢太太沒說話,只覺得蔣徽的視線,讓她分外不自在。 蔣徽抿唇微笑,“他們說過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他們問飛卿,記不記得,他小的時候,他們疼愛過他。 “我曾有耳聞,飛卿到四五歲左右,一直被二老和您溺愛。 “溺愛孩子,不是好事??稍诋敃r,被溺愛的人,一定很開心。 “當時我想,疼愛過又怎樣呢?幾年的疼愛,就能抹殺之后十多年的不曾善待么? “您應該也打心底疼愛過飛卿,我在想,疼愛過又怎樣?幾年的疼愛,就能抹殺之后十多年的不聞不問么?” 說到這兒,她停下腳步。 下午的陽光很明媚,明媚得有些刺目。眼前女子的眼睛很明亮,亮得有些讓人無法直視。錢太太嘴角翕翕,“我這些年……娘家一直勸著我別再記掛飛卿,因為他是董家的孩子,他的祖父、祖母,一定會把他教的不認我,甚至怨恨我。就一直不敢見他?!?/br> 蔣徽揚了揚眉,問:“他投身到軍中的時候,有沒有擔心他埋骨沙場?有沒有給他寫過哪怕一封信?” “……” 蔣徽又問:“他被逐出董家的時候,有沒有擔心他就此落魄、一蹶不振,有沒有試圖讓他到您近前?” “……” “他銷聲匿跡的日子里,有沒有擔心他潦倒拮據、客死他鄉?有沒有嘗試過尋找他?” “……”錢太太搖頭,“我在陜西的夫家,這種事,辦不到?!?/br> “辦不到。這真是個好借口?!笔Y徽唇角的笑意略深了些,“我在民間聽說過不少事情,有些至親失散之后,不論如何也會想盡法子,目的只是再見親人一面。 “在您眼里,飛卿到底是什么? “我不明白,您怎么好意思來找飛卿,讓他幫襯兩個孩子的學業的?怎么想的?” 錢太太這才明白,蔣徽與她敘談的用意,是敲打。 “若只是看您這種女子,這天下還有誰敢生兒育女?”蔣徽說。 “我是想,孩子們都大了,如今我處境也好了不少,就想讓三個孩子……” 蔣徽不疾不徐地打斷她的言語,直言道出心緒:“這話聽起來,便有些狡辯的意思了。 “您不過是看飛卿安穩下來了,程閣老、唐意航又待他一如既往,加之該為兩個孩子的前程打算了,才回到京城來找他。 “這種賬,不是您那個算法——要是讓他念著同母異父的情分,幫襯您的兩個孩子,那么,早在這之前,他是不是該幫襯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走出窘境? “您為他著想過么? “去不成他開辦的書院,便想去別處,您倒真是心思活絡。 “不過,您把心放下吧,其余四家書院,也絕不會收留您的兒女。 “不是我們會從中阻撓。用不著,因為沒人會為了錢縣令的家眷開罪他和葉先生。 “同行么,爭的時候不少,但也要看值不值得?!?/br> 錢太太抬頭看住她,咬住唇,眼角已有水光。 蔣徽問道:“您對飛卿有過幾年養育之恩,誰都不能否認。 “您想讓他償還那份恩情么? “不妨與我說說,我斟酌一番,覺得合適的話,我幫他償還;可若是不合適的話,那您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我做不出敗壞婆婆名聲與人兩敗俱傷那種事,但自認真不是軟柿子。 “怎樣?閑著也是閑著,我們斗斗法?” 跟蔣徽過招?尋常女子一輩子都視為依靠、主心骨的家族,她都能折騰得被趕出去——連這都不在乎,還有畏懼的東西么?更何況,是出了名的才女,隨意寫個話本子,就能在筆墨間把她數落得體無完膚。 錢太太搖頭,再搖頭,吃力地道:“我知道,是我虧欠飛卿,一直是我虧欠他。你給我指條明路吧?!?/br> “一如既往,形同陌路就好?!笔Y徽道,“他有至親至近的長輩,只是不在家門之內。 “他已經被您割舍了這么多年,您現在又有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家,何苦給他再添煩擾? “不是誰都能成為唐意航、董飛卿——他們固然聰明絕頂,但若沒有程閣老悉心教導這些年,怕是要走不少彎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思,不是不能有,但別指望他幫襯。 “他最難的時候,甚至生死未卜的時候,您都能置身事外,到他境遇安穩的時候,不妨給他一點點體諒,讓他清凈一些。 “好么? “說到底,他就算能幫您,除了給他添堵、讓他難堪,您又能給他什么?” 錢太太低頭看著腳尖,眼淚一滴滴掉落在地,好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了。我會離開這里?!?/br> “盡快吧。多謝?!笔Y徽再看一眼面前身形豐腴、面如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