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痛苦，對于瓔珞來說, 是不是也算得上一種報復性的成功，雖然她已經灰飛煙滅，這三界中再也尋不到她的絲毫蹤跡了。

    秋夜白撩袍站起身來, 走到寢殿的右側，兩人高的實木書架上擺滿了竹簡。他左手輕揮，書架緩緩向左推開，一人高的洞口泛著淡粉色的光芒。秋夜白走進去的時候, 臉上的面具消失不見了。

    書架后面是另外一間隱秘的房間，瑩瑩粉光中間，一個頭發花白，身穿白色睡袍，雙眼緊閉的青年飄在當空，那面貌和秋夜白一模一樣。

    秋夜白飛身而起，飛到那青年身后，雙手握住他雙肩，闔上雙眼。屋內的淡粉色光芒將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圍了起來，粉光流轉，仿佛正在進入那相貌和秋夜白一樣的青年身體中。過了好一會兒，秋夜白和那青年一起徐徐落了下來，青年睜開雙眼。

    轉過身后，青年對著秋夜白斂衽，道：“夜白見過夜白大人?！?/br>
    秋夜白撩袍坐了下來，揚起頭看著那青年，道：“本君造了你出來，是希望你能代本君行閻君之職?！?/br>
    夜白微低下頭：“夜白心里清楚?！?/br>
    “其實你與本君不止是樣貌相同，記憶、術法都是一樣的?！?/br>
    夜白跪在秋夜白身前：“謝過夜白大人創造之恩，我愿為大人赴湯蹈火?！?/br>
    秋夜白勉強挑了挑嘴角，笑容中帶著一絲無奈：“我要去找那個小妖精，地府卻不能再一次沒有閻君。我不在，你就替我守在這兒?！?/br>
    “謹遵夜白大人吩咐?！?/br>
    秋夜白點了點頭，右手施術法將那青年的衣著、配飾變得和自己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起身帶著他走出這間密室，那書架自左而右又緩緩將那洞口堵住。秋夜白自懷中摸出那張面具，揚起手臂戴在那青年臉上，他自己便消失不見。

    地府與人間的交界處，秋夜白背靠在一塊兩人高的大石上，嘴角漸漸有血流了出來。他用太短的時間造出了一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分、身，耗費了太多的仙力。這分、身一旦動用術法，他自己便有知覺，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扶著那塊大石頭，緩緩坐了下來，闔上雙眼，感受著身體內部氣血翻騰。他要去的地方不在三界之中，那里是危險還是安全，那里到底有沒有他此生此世唯一愛著的那個小妖精，他其實并不清楚?？墒沁@一趟，他必須要走，也許，這是他能和柳小妖走到一起的最后的一次機會。

    他漸漸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在四肢百骸流淌，眉心蹙了起來。

    “夜白大人，你受了雷釘之刑，外傷才好，五臟六腑卻還虛弱。擅自動用仙力創造分、身，看來是不太想活下去了?！?/br>
    秋夜白嘴角微挑，一雙眼睛并未張開：“很久不見，醫神大人?！?/br>
    楚楓一雙手掌均貼在秋夜白背上，藥通過掌心流淌在他的四肢百骸。秋夜白心里說不出的舒暢。好一陣子，他終于睜開雙眼，微微側頭地下，嘴角挑起，道：“夜白多謝楚神醫的救命之恩?！?/br>
    “你還是找機會將這些難得的藥草采了還給我才算是真正的答謝?！背髡酒鹕韥?，彎腰撣了撣衣襟上的土。

    秋夜白也站了起來，轉過身與楚楓相對：“莘玥姑娘……”

    楚楓笑了：“多少年過去了，哪里還有什么莘玥姑娘?！?/br>
    “好難得收到的徒兒，不如我看一看她的生死簿，你再去將她的轉世收做徒兒？”

    楚楓臉上滿是灑脫神色：“若是有緣分，也許過些年我們還能見到。若是沒有緣分，好歹我們兩個還相聚了幾十年的時光?！?/br>
    “你看著她一點一點老去？”秋夜白不由得皺了眉頭，他沒有辦法想象，一個永遠年輕的醫神如何與自己日漸衰老的徒兒朝夕相對。

    楚楓卻挑了挑眉毛：“我可是三界之中醫術最高超的神仙。莘玥她不希望自己變老，我自然就有辦法讓她青春永駐。只可惜……”

    “只可惜，凡人的壽數終究寫在生死簿上，你這個醫神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從我那本書上搶走任何一個人?！鼻镆拱椎谝淮斡X得，自己作為閻君，真是殘忍，“你不該恨本君么？”

    “我為何要恨你？”楚楓不以為意，“相聚、離別，本就是人生常態。我離開仙界來到人間，若是連此一點都看不透，倒是枉做神仙了?！?/br>
    秋夜白八卦心起，問道：“你二人相伴這幾十年，可曾成親？”

    “她是我徒兒?！背鲝澭称鹉莻€多年不曾換過的草藥筐，“我一心只想造福天下蒼生，她的心和我的一樣?！?/br>
    秋夜白想，大概還是這一神一人之間的緣分不曾修夠。再一次遇上，又一次遇上，他不信這位三界醫術最高的神仙真的就會不食人間煙火。他分明看得到楚楓眼中對莘玥的不舍。

    楚楓又上路了，背著他的草藥筐去幾大仙山，去叢林深處采那種千年難得一遇的藥材，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能再遇到莘玥，和他一起懸壺濟世。

    秋夜白輕聲嘆息，整了整衣衫，消失在人間與地府的交界處。

    第89章 云山仙境

    楚楓不愧是三界中唯一的一個醫神, 秋夜白自受雷釘之刑后，五臟六腑的損傷非尋常神仙所能承受。即便雷神在天界已替他療過傷，回到地府后偶爾也會有鉆心一般的疼痛。楚楓方才將那些藥送進他體內, 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剛任閻君的時候, 五臟六腑全都仿佛新生。

    三界之外，對于尋常人來說, 很難找?？伤吘故堑馗惥?，是天帝唯一的兒子, 想要知道些什么, 要到些什么, 還算輕而易舉。這一次不等秋夜白開口，靜虛子竟然派座下小童直接將相關竹簡送給去昆侖山辦差的鬼差，轉交到秋夜白手上。那竹簡上明明白白寫著, 在最南方，一棵芭蕉樹下，有緣仙人可經由樹的身體來到三界之外。

    此刻，秋夜白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九重天上。仙霧繚繞, 綠柳成蔭。只是左右沒有站著時時刻刻出現在眼前的仙娥。

    秋夜白走在云霧中，他不知道這霧的盡頭到底通往何方。周遭的樹又高又大，枝繁葉茂。時而藏匿在霧中, 時而直聳入天際。秋夜白眉頭漸漸蹙緊，這三界之外，難道就只有這種樹么？那他所為何來！他索性飛身而起，在密林上方向更深處飛去。

    “哪里來的俊俏小哥！”一把妖嬈的女聲響在秋夜白耳畔, “我這地方千萬年來，還不曾有仙人涉足，是哪兒的風把這樣俊俏的小哥吹來了？”

    秋夜白發現自己竟然在原地飛，他索性落到地上，那女聲的主人也站在他眼前。嬌俏的姑娘，穿著一襲雪白色紗衣。嬌艷欲滴的紅唇，攝人心魂的一雙丹鳳眼直盯著秋夜白。她背上，竟還生了一對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