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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一點鈔票,用少量的通貨膨脹,就可以將此次的巨額損失抵消掉,以后恢復經濟,慢慢補償便是。 兀術可不干。既不讓劫掠,又不給割地,反倒請他們回老家,打發叫花子呢? 金主遠在上京會寧府,不可能對南下侵略的所有軍隊進行時時調控。因此他也就大有發揮的空間。 繼續在緊縮的底線內討價還價。兀術身邊的幾位大將也不時加入討論,發表幾句自己專業范圍內的意見。 潘小園也毫不相讓,仗著史文恭昨晚透露出的三條情報,吃準了常勝軍急于建功,卻無法一口吃個胖子。倘若此行談崩,就算兀術劫掠了東京城,也無法讓他在金國朝堂上增加太大的話語權。 再加上秦檜時不時的幫襯說合。論智謀見識,金軍軍前參謀史文恭也許不輸與他;但論臉皮底線,史文恭也不得不屈居第二。 秦檜談判歸談判,話里話外恰到好處的恭維奉承,到得最后,反倒是兀術幾乎要引他為知己了。 一坐便坐到紅日將落?!昂驼劇钡慕Y果還只是個亂七八糟的框架草案。潘小園免不得有些眼花,起身還想在地圖上指點一二,起得太急,頭暈一刻,又坐回去。一襲纖細身形在周圍一群武將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伶仃。 史文恭看在眼里,轉頭命親兵,眼神卻指秦檜,吩咐:“宋人文弱,莫要給他們累出病來。今日到此為止吧?!?/br> 秦檜連忙起身附和。也不期待一日之內能完成,出發之前,各朝廷大員給出的預估時間是三天。 兀術站起來伸個懶腰,沒理會史文恭,卻用力拍拍秦檜肩膀,把個文弱瘦削的秦中丞直接拍矮了半尺。 “今兒倒是聊得盡興!不是我夸你,你們漢人里,像你秦中丞這般有見識的不多!便如你所說,若是不管什么國家立場,我倒愿意將你做個捏苦魯——朋友!對了,寫字官,趁我沒忘,在條款里加一條:讓宋國皇帝給秦中丞升官,以后指定他和我們大金國來往,哈哈!捏苦魯,晚上中軍宴飲,你也來樂樂!” 史文恭見兀術和秦檜熱絡,自然不屑于和秦檜爭風吃醋,旁若無人走到潘小園面前,相邀:“晚間宴飲,娘子可否賞臉前來?——也不過是些篝火、燒烤、酒rou之事,倒可以借此看看我軍中氣象?!?/br> 語調平靜得仿佛只是燕青在跟她匯報工作。潘小園大膽盯他一刻。神情禮貌中帶著些許贊賞,沒從他眼里看出任何暗示和內情來。 唯一的潛臺詞大約是,中軍宴飲乃是放松的場合,是個難得的探查金軍內部動態的機會。倘若有人喝醉了,或許還能聽到些平日里聽不到的信息。 無怪乎秦檜立刻欣然答應赴約。 她思忖片刻,還是拒絕了。委婉地表示自己有孕在身,不喜歡煙熏火燎的場合,也喝不得酒,沒興趣雜在一群大男人里湊熱鬧。 史文恭略顯失望,幾句場面話說過,便讓人送她回去。 秦檜受寵若驚,仿佛已看到眼前一片光明大道,笑道:“蒙四太子錯愛。這是開眼界之事,下官求之不得?!?/br> 到了晚間,果然聽得不遠處喧嘩熱鬧。月色陰沉,帳外卻火光沖天。上百位金軍將領按照狩獵民族的舊俗,團團圍坐在篝火中央。獵物唾手可得,大功告成在即,人人興高采烈,各種語言的高談闊論直沖耳膜,時不時爆發一陣大笑。 羊角杯中大口喝酒,身邊是獵得的整只野豬、野兔、梅花鹿,隨燒隨割。銀盤里堆滿各色干鮮果品、乳酪rou脯。油脂和煙火混合的香氣直竄上天。 也有少數女眷列席。幾個不知從何處擄掠來的少女起舞助興,贏得陣陣掌聲。 潘小園作為敵方使者,可活動的范圍有限。跟陪同的兩個親兵商量:“可否去那邊高地走一走?” 于是在兩個親兵陪伴下,高地上挑了個木樁子遠遠坐了,慢條斯理地打開食盒。里頭是專人給她送來的營養餐,青菜瘦rou白米飯一應俱全,還帶一鍋湯。 這個小要求立刻得到了滿足。整個常勝軍中,多少人一輩子沒見過如此明艷動人的窈窕淑女,性子又親和,有些人看到她時,眼里的異樣之光,她也不是注意不到。 但軍法嚴明,她又是使臣身份,再借一百個膽子也沒人敢造次,于是也只限于對她友好而已。兩日下來,近身保護她的那些親兵尤其覺得臉上光彩,倒有些開始討好她的意思。 她聽親兵們議論,常勝軍中飲食習慣粗獷無匹,大部分底層兵士,每日吃的是夾生粟飯、狗rou狗血、下水雜碎,放入濃重的蔥姜韭菜壓味兒,因此人人體味特異。相比之下,這份四菜一湯的待遇實屬難得。 忽然想起,倘若此行無果而歸,守在京城里的眾多兄弟姐妹們,馬上就連飽飯也吃不上了吧。 沒來得及下筷子,聽見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史文恭快步走近,朝她微施一禮。身上還帶著些許煙火味,想必是宴席中半途出來的。 本來是想順勢再湊近些的,一步邁出去,見她沒有“免禮”的意思,也只好硬生生收回來。。 史文恭便把她這點頭當做贊許了。自顧自在她身邊一立,指著遠處篝火旁邊,秦檜正笑眉笑眼,和兀術推杯換盞,朝眾舞女指指點點,評論她們的舞姿。 便有些尷尬,只好自己直起腰來,立在當處,問候一句:“軍中原料缺少,娘子飲食可還習慣?” 她整整衣襟,禮貌一點頭??吹贸?,湯里特意給她燉了些枸杞、紅棗、黨參,還有半只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烏雞。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娘子就……這么放心你這位心腹?” 看得出他也在試探。放任自己的同伴在地方陣營里鉆營關系、左右逢源,到底是心大呢,還是心大呢?還是……另有謀劃? 她挑眉。平行歷史中,兀術算是秦檜的半個主子。眼下這倆人臭味相投一見如故,純屬正常。自己連個紅娘都算不上。 “怎么,你倒替我不放心起來了?” 聽他語意真誠:“只是擔心娘子孤身一人,身周列強環伺,恐有不測?!?/br> 不喜歡這么跟人說話,每一字每一句都得拿捏著斤兩,仿佛小心翼翼的御廚,這邊撮“少許”鹽,那邊舀“適量”醬,才能恰到好處地整合出適宜入口的菜肴來。語氣的用量稍有放任,便激起九曲十八彎的推測揣摩,實在是無聊。 但倘若史文恭肯跟她句句耿直坦率,他也就不是史文恭了。還是掌握分寸,微微一笑,不輕不重地回答:“不管此次和談結果如何,不管打多少仗,往后咱們兩國總需要正常邦交不是?派人跟四太子他們搞好關系,也是長遠有利,我擔心什么?” “兩國”兩個字特意咬得十分重。史文恭也聽出她話有諷刺,而且態度比昨日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