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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攤開,掌心一枚陳舊剝漆黑棋子,邊緣打了個串紅繩的小孔。便是她當日在梁山金沙灘畔,贈了史文恭的那枚。當時他說:“今日一去,江湖之遠,不知何日能夠再會。但求娘子一件貼身之物,留存身邊,往后是個念想?!?/br> 射到城壕里的箭枝,竹筒里除了一封書信,便還附了這件東西。她拿到手的一剎那,就知道此行非她莫屬,別人誰都替代不得。 本想把那棋子直接劈頭丟過去,忽然想起是周老先生遺物,怠慢不得。懸崖勒馬,抓回手里。 語調不客氣:“史大將軍三十萬大軍圍困東京城,威風神氣得很,但有召喚,奴家敢不來?” 史文恭假裝沒聽出她話里的諷刺之意,依舊眉目帶笑,跟她寒暄:“多日不見,娘子氣色尤勝往昔。人多眼雜,此處也不是敘舊的地方。娘子若不嫌棄,屋頂高處決計無人注意。不如我們……” 頭一次在梁山“密談”,就是給她直接帶到了屋頂上,倒是個最無人打攪的好地方。這次又想故技重施。伸出一只手來扶她。 她卻面露難色,忸怩一斜身,雙手有意無意的搭在小腹上。 “不必麻煩……飛檐走壁什么的,還是算了吧……” 史文恭一怔,微光中看不清她臉色,試探問道:“娘子身體有恙?若是需要藥餌貼劑……” 她連忙擺手,“不必?!鳖D一頓,雙頰浮上淡淡紅云,猶疑說道:“但若是能讓人……給我房里備點酸梅漬橄欖什么的,我……” 看他笑容慢慢僵下去,抬頭一笑,一口氣說道:“……又何必瞞你。我身懷有孕已三個月啦。時節不太巧,但也沒法子。你休要跟別人亂說?!?/br> 一道無聲驚雷。史文恭一只手伸出去,僵在當處,錯愕道:“你、你……” 真真切切一個措手不及。想再多問兩句,卻又覺得問什么都不妥。難道問孩子是誰的? 她眨眼,“怎么,不恭喜我?” 史文恭面色白了片刻,才退兩步,說道:“恭喜娘子?!?/br> 方寸微亂,再行禮,語氣誠摯愧疚:“小人無知,竟還讓娘子遠道跋涉而來,實在是……無禮之至,罪該萬死。望乞饒恕?!?/br> 見他躬身不起,她反而有些過意不去,笑道:“又不是多金貴的瓷人兒,一點路走不得?不怪你。你起來吧?!?/br> 不能總是等他按計劃出牌。拋出這么一個重磅炸彈,但凡他還有點憐香惜玉之情,往后就不會欺人太甚。其實這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史文恭在她面前,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一向都還算君子,因此也就放心大膽的撒謊。 三個月前的今天,她還在當街對峙趙構小屁孩兒呢,哪有時間懷孕。 再瞄一眼他神色,不像有懷疑的意思。史大將軍武功高強、謀略出眾,論起任何人生經歷,怕是都比她豐富一大截。只有一件事,他絕對沒體驗過。 而她心里門兒清,月份編大了不行,編小了顯假,三個月算是很安全的,身形上沒法辨別出來。他能怎樣,難道還現叫個郎中來驗真假么? 搶到了道德制高點,再開口時,也就底氣足了些:“我看這兒就挺安全的,不必挪動。史將軍既然要跟我解釋,那么求之不得,咱們長話短說……” 史文恭直起腰身,卻沒了方才的悠然自得,目光往她小腹上飛快一瞟,好半天,才提議:“既然娘子貴體有恙,依小人愚見,還是莫要cao勞過甚。和議之事,可以推后,我保證不會提前出兵?!?/br> 說完,征詢地看她一眼。 簡直草木皆兵,潘小園倒哭笑不得了。也不知是自己敏感還是多心,總覺得他話里有點哀怨的意思。 不理會他的提議,敏感地抓住他話中的關鍵部分,問:“和議推后,四太子同意嗎?和談結束之前不出兵,單憑你一人,如何保證?” 史文恭笑笑不說話。她問得單刀直入,直抓重點,看來沒有一孕傻三年的跡象。 再問一句:“兀術四太子,你真的認了他當主子?” 伸手指著遠處的狼煙篝火,語氣嚴厲,“這些又是怎么回事?” 史文恭再笑:“娘子先請坐。容小人慢慢道來?!?/br> 小亭子里幾個石凳,有些已經翻倒。她挑了個干凈的,拂一拂,不客氣的就要坐上去。 “娘子且慢?!?/br> 從容解下外袍,整齊疊了幾層,鋪在那石凳上,“請坐?!?/br> 她謝了一句,心里暗叫慚愧。自己都差點忘了自己的金貴程度。 第288章 籌碼 史文恭知道該從何說起, 恭恭敬敬立著,不慌不忙道:“娘子是想知道, 這三十萬常勝軍從何而來,又是來做什么的。當日郭藥師率常勝軍棄遼降宋, 被官家倚重信賴,指定駐守幽州。聞道金軍南侵,他卻不戰而降, 棄城而走……” 潘小園點頭,又將岳飛心疼了一刻,直接問:“那個郭藥師呢?” “當然是跑去投降大金國了。路上碰到個流落江湖的落魄軍官前來投靠。他本來置之不理, 但……” 知道這個“流落江湖的落魄軍官”便是史文恭自己了。忙問:“但怎么樣?” 史文恭譏諷一笑:“但一聽說我曾在大金國侍奉數年,熟知金廷內情,態度當即大變, 留我做了軍前參謀, 事事倚仗。這人昏庸無能, 人品卑劣,只是托了時局之福, 能混到常勝軍頭子實屬運氣, 底下的人對他也并不敬服。沒過十天半月, 就讓我慢慢的架空出去。等他遇到兀術四太子,前去表忠投靠的時候, 常勝軍基本上只認我,不認他了?!?/br> 他就這么平平淡淡的敘述出來,聽得她倒吸一口氣, 不知是該佩服,還是該忌憚。郭藥師可謂養虎遺患,事后一定追悔莫及。 “這一切,還要多謝娘子留在潤州的那一張小紙條。若不是娘子報訊‘幽州告急’,我也不會那么快想到拔足北上,說不定還滯留江南,哪能有這樣的機會?!?/br>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說畢,風度翩翩的一笑,朝她躬身一揖。 她心里一跳。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該不該留那張紙條了。 “然后呢?” 史文恭冷笑:“三朝元老投降的賊,留著有何用處?沒幾日,我便尋個由頭,攛掇四太子把郭藥師殺了,我兩人接管了常勝軍,嚴加約束訓練,娘子看看現在,我軍軍容軍紀如何?” 她冷冷答道:“卓爾不凡,曠世無匹?!?/br> “娘子語帶譏誚,小人能聽出來……” 她一拍石凳,猛地站起來。 “所以你們的第一步棋,是背后捅刀,圍打幽州,殺我梁山將士?楊制使逃回京城的時候,身后還咬著幾百追兵!你敢說不是斬盡殺絕之意!” 史文恭目光微有閃爍:“娘子休要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