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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哪個條款絕對不能答應,哪個條件不妨放寬標準;何時需要“尊重國情”,何時不妨“拖延靜待”;如何試探對方的底線,如何通過用辭來判斷對方的誠意——事無巨細面面俱到。 這些人或多或少也都有過“和談”的經歷——絕非什么光彩歷史,但勝在經驗豐富。一日之內,給她突擊成了半個談判專家。 隨后緊急收拾行裝。該準備的準備好,文件帶夠,金子帶足。然后親自寫了一封短箋,裝在竹筒里,放出信鴿,給遠在太原府的武松軍隊報訊。 到了日頭西斜之時,萬事俱備,秦檜在眾人的叮囑和鼓勵聲中,面無人色地上了馬。 潘夫人待遇稍好,一乘小轎,帶一包行李,換一身寬大的暗色長衣長裙,遮住可能會引起不懷好意目光的身材,戴一頂寬檐帷帽,跟眾人微笑道別。 一騎一轎,三百精兵護在兩側。順著兀術信中指定的路線,上了東北方一條樹蔭蔽日的官道。再經過兩個廢棄的哨卡——其中守兵已全部撤回城里——來到一條小河邊。 丈許寬的木橋年久失修,看起來搖搖欲墜。過了橋,便是陳橋驛,眼下屬于“敵占區”。 此次會晤專為談判,因此雙方軍隊不宜相距過近。三百精兵在河岸邊止步,齊聲道:“恭送潘夫人!恭送秦中丞!” 前方炊煙裊裊,道路兩旁的樹木已被砍伐得七零八落,筑成了工事和關卡。一片微微隆起的高地上,兀術的數萬營帳星羅棋布,微風送來煙熏火燎的味道。 雖然知道,眼下常勝軍三面圍城,兵力略有分散,這個營地里未必是唯一的一個;也知道這三十萬人未必人人都是作戰精兵。按照慣例,至少有半數是老弱后勤。然而也知金軍人人皆兵,就算個喂馬的,也能隨手抄起狼牙棒來。 只聽馬蹄聲響,三四騎輕甲金兵馳騁近前,叫道:“四太子有令,轎夫不得近前!” 嚴格來講,常勝軍并非女真人,而是充分漢化的前遼重兵。因此這些人雖然髡發左衽,漢話卻說得有模有樣,兩個轎夫一聽就懂,不自覺的停住腳步。 秦檜則差點沒掉下馬去。為了以防萬一,這次大伙決定故技重施,像上次混進潤州城那樣,在轎夫上做文章。 考慮到兀術上次被俘之后,對梁山面孔說不定已經眼熟,于是兩個抬轎子的,派的是岳飛麾下的兩個部將,一名王貴,一名牛皋,都是虎背熊腰的年輕猛將,抬個轎子好似抬只小羊羔。 沒想到對方連轎子里的玄機都考慮到了,杜絕了任何暗度陳倉的可能性。 潘小園不慌不忙,吩咐:“既如此,我下來。煩請兩位大哥回城復命去吧?!?/br> 倆人聽潘小園如此吩咐,只得將她放下來,低聲說:“岳統制吩咐了,我們不回去,便在這里等夫人。不見到夫人回來,不能回撤一步?!?/br> 沒想到幾個輕甲兵上來驅趕:“回去回去!這兒不是你們呆的地方!回城里躲著去吧,哈哈!娘子請跟我們走吧!” 對潘小園倒還算客氣。王貴、牛皋無法,只得朝潘小園行了個禮,拎著空轎子向后轉。 潘小園心跳加快了些,卻也不慌,命令轎夫:“走吧?!?/br> 輕輕掀開轎簾,朗聲問道:“秦相公,可還好?” 秦檜扶扶頭上冠兒,在馬上強作鎮定,答道:“夫人多慮,下官……十分之好?!?/br> 她似是信心缺缺:“待會進了金營,奴家見不得世面,還望秦相公幫忙支吾,休要丟了我們宋人的臉面?!?/br> “那……那是自然?!?/br> “和談之時……奴家若是不中用,秦相公也請多加幫襯……” “下官必當竭盡全力?!?/br> 秦檜一面答,一面強顏歡笑,心中給自己鼓勁兒。若是此行能平安歸來,完成和談任務,那就是救國英雄,前途無量。 她整整衣襟裙擺,衣衫上褶皺撫平,輕輕提起裙子,走兩步,前面領路的輕甲兵忽然嗤笑,看著秦檜,腰間的刀不經意晃來晃去。 “男子漢乘馬,倒讓婦女奔波走路,這是宋人風俗?” 秦檜一驚,忙道:“是,不是……是下官疏忽了?!?/br> 連忙滾鞍下馬:“夫人請上馬?!?/br> 聲顫手抖,和潘小園的鎮定自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秦檜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原本以為這娘子是憑著夫君的能耐,才在朝中頤指氣使;眼下看來,她還是有些不讓須眉的膽量。 秦檜往前偷偷看了看,回頭對馬上的潘小園討好地解釋一句:“應該是他們的軍前參謀,特地趕來迎接宋使。那個四太子自恃身份,不會親自來迎夫人……說不定要拖到明天早上才會見?!?/br> 潘小園不客氣,隔帕子扶著秦檜的胳膊,蹬上馬背。穿著長裙不便分開雙腿,于是側坐馬鞍上,腰肢輕扭,袖子里纖手虛握韁繩,倒像個出游踏青的貴婦。那幾個引路的輕甲兵紀律嚴明,也忍不住頻頻朝她側目。 微微頷首:“我曉得。扶我下來?!?/br> 其實也不是她故作姿態。沒受過絲毫騎射訓練,僅僅是圖新鮮,軍中試過幾次騎馬,還從來沒試過高難度的側騎。眼下這匹馬,秦檜為撐門面,又選得格外高大,于是上馬容易下馬難。自己若是強行跳下來,還真怕出丑。 秦檜連忙答應。既想在金軍將官面前顯得從容大度,又不能怠慢了潘夫人,踱到轡頭前面,伸胳膊一遞。 可那姿勢卻十分不趁手。秦檜為官數年,從來都是人家扶他上下馬,何曾有過扶別人的經驗?況且她又是側坐,扭來扭去就是接不到她。潘小園有些氣惱,又不想跟這人多有肢體接觸,臉微微紅。 那個“軍前參謀”都看不下去了,翻身下馬,大步走來,有力的手臂,順手把秦檜撥一邊,“娘子請?!?/br> 這才順利跳下馬來。秦檜連忙替她謝謝人家:“多謝將軍。將軍果然勇武,我等文人不能及也?!?/br> 她忍不住嗤的一笑。上來就叫將軍,這人嘴甜不分場合,誰都奉承,看來是選對人了。 那軍前參謀卻不領情,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懷疑地將秦檜打量一番,轉頭命令:“搜身?!?/br> 幾個彪形大漢圍上來,毫不客氣,重手把秦檜上下摸了個遍。 “報告,并無銳器?!?/br> 秦檜遭了個下馬威,愁眉苦臉舉手立正。心中血淚控訴,看自己這副文弱模樣,像是舞刀弄槍的人嗎?簡直是國恥。 秦檜挑著擔、牽著馬。野地里慢慢出現零星金兵,有的在巡邏,有的在伐木采石、修筑寨柵,都是髡發結辮、左衽胡服的打扮,也有少數漢軍,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其他民族。不一刻道路坎坷泥濘,秦檜一身官袍官靴,免不得臟污狼狽,又惹來輕甲兵的一通哂笑。 再過兩個燃著火把的哨卡,拐一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