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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尾吳頭,甘露亭下, 戰船列隊,百舸千帆。江中薄霧不散,浮出青白二色旌旗, 鳴鑼號角晨夕不絕,以備大戰。 南國尚書王寅夜觀天象, 說是有無數罡星入吳地分野,中間雜有一半無光, 倘若放任, 為禍不小。趕緊呈示教主方臘。 潤州“行宮”里,大小人員分列數行。方臘白衣素履, 漫不經心地聽著。近來他潛心鉆研鎮教神功, 可惜練到第四層上逡巡不前, 有些受挫,臉色不太好。 方臘拜的是張天師、光明神,自然不信天象。奈何手底下不少頑固的愚民, 迷信思想根深蒂固, 把個好好的教義混搭得千奇百怪——也只能隨他們去。至少大家還尊他這個教主, 起事時一呼百應,披肝瀝膽,勇往直前, 讓他十分感動。 手中漫不經心地轉著鴿子蛋。別人練武都是手握兩枚鐵膽,玩轉之際嗒嗒作響,威風十足,必要時還能當暗器擲出去;方臘方教主獨辟蹊徑,握的是兩枚貨真價實鴿子蛋,把玩旋轉之際,微微發熱,薄薄的蛋殼幾近透明。若是光線好時,隱約可見里面的蛛網血絲。 這可比cao縱鐵膽要難得多。不僅要有旋轉之力,然而手勁稍有不穩,好好一枚蛋免不得就被晃得散黃兒;再一不小心,就是殼裂蛋碎,嗚呼哀哉。不少人想效仿方教主玩鴿子蛋,沒出幾天,無一不是一手黏糊糊的蛋清蛋黃。 可是方臘呢,手上鴿子蛋輕轉不停,不出十幾日,能從他指縫里鉆出嘰嘰叫的雛鴿來! 江南明教信息網絡發達,飛鴿傳書遍布天下,教主功不可沒。 此時王寅在底下嘰里咕嚕說了半天,中心思想無非是梁山這群江湖敗類已然大軍壓境,眼下駐扎在揚子江北,遠遠望去,黑壓壓一大片,十分礙眼。最好教主趕緊發功,天上降幾道雷,給他們劈死干凈。 方臘靜靜無語。這人何時能歇歇他那條舌頭? 王寅還沒叨叨完,一個小教徒飛也似從外面跑進來。 “大王!江北有人來了!” 這是最近才從綠林中歸附的小強盜,還沒完全適應食菜事魔的生活,開口閉口仍是“大王”。左右立刻有人小聲給他糾正。 “那個,教主……江北有、有來使?!?/br> 一屋子教中骨干都大吃一驚。話嘮王寅終于想起來住口。 問一句:“我方戰船已經封了水面,伊是如何過來個?” “回大……回教主,伊拉是……游過來個?!?/br> 人人面面相覷。此時新年剛過,揚子江風高浪急,江水冰冷,就算是一條滑溜溜大魚,怕是也沒法隨心所欲地遨游四方。 鴿子蛋輕轉,“帶進來?!?/br> 張順和阮小七進來的時候,身上的水已經干得差不多了,各披著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袍子,光著四條腿,一人手中捧著一盞冒氣兒熱茶,給人一種剛剛出浴的錯覺。 倆人進了大廳,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新鮮,這才瞧見當中的“方大王”,笑嘻嘻作揖。 “這位就是方臘方大哥吧?江南黑道頭一號老大,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好漢氣概!俺們代表梁山兄弟向你拜個晚年,哈哈哈!” 簡直好大的膽子。底下立刻一片竊竊私語。 “俺們?” “……就是阿拉……我?!?/br> 方臘臉有點黑。好在旁邊有湊趣的,呂師囊趕緊說:“是方教主!” 阮小七毫不在意地改口:“嗯嗯,教主好?!?/br> “儂兩個得跪拜!” 這下倆人都梗著脖子,“憑啥?” 方臘揮揮手,表示不跟這倆鄉下人計較。大敵當前,大戰一觸即發,陰云里飄下來兩個活寶,難以捉摸對方的用意。 “來做什么?” “送信!” 張順從腰里解下個油布包兒,用力向前一扔,帶著呼呼風聲直奔方臘而去。 旁邊幾個小頭目紛紛道:“不得無禮!” 方臘毫不在意,微微伸手,輕輕一抓,油布包兒在空中突然轉向,一聲未響,直接掛到了他小拇指上。 手心里的鴿子蛋完好無損。 張順和小七互相看一眼,露出敬服的神情。本來也是打算試他一手的。一路上老聽方金芝吹她阿爸如何英雄了得,早就不服氣已久。 現在才知道,不服不行,張順方才那一擲,砸死一頭豬都綽綽有余。 本來江湖好漢初次見面,互相較個技藝,探探底兒,只要出手留著余地,就是無傷大雅,有時候還能成一段佳話。但方臘這邊篤定認為梁山是來打仗的,方才那一下子,不是“行刺教主”是什么? 當下十幾人將他倆團團圍住,叫道:“舉起手來!” 還好面見教主時不能帶兵刃,否則兩人就是利刃及頸了。 張順和阮小七迷惑不解:“俺們干啥了?” “叫儂兩個舉起手好伐!” 方臘再揮揮手,表示再次赦免這倆鄉下人。 “送的何信?” “大哥——那個,教主看了便知。俺們是護送你家閨女回鄉的。以前是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眼下我梁山兄弟們希望重修舊好,還望大伙多擔待。俺們嘴笨不會說,都寫在信里呢——方小娘子親筆寫的,大——教主一看便知。眼下她在俺們軍中好吃好喝,有人伺候陪伴,沒人敢怠慢?!?/br> 方臘微微動容,捋著長長的胡須。 這個小囡一直不讓他省心。聽說是梁山告密,害她在京師暴露了身份,被官兵捉下大獄,憂得他好幾天失眠;而眼下她在梁山軍里好吃好喝,還有空寫信? 連忙展開看,倒是她的字跡。幾個教中骨干得到許可,也傳閱了起來。 方金芝在信中說得很明白。梁山眾好漢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過去的錯誤。眼下江北雖有大軍,純為掩人耳目,實為和平而來,絕無惡意。為表誠意,將小女連同包道乙師徒自臺獄救出,送還江南,一路優待,望父親不計前嫌,與他們重續舊約云云。 方臘讀畢,將信收進袖中,抬眼問道:“要我如何配合?” 小七忙說:“大哥——教主英明!我們要求也不高,撤了江邊戰船,放俺們梁山軍進潤州休整幾日,太湖里撥幾個泊船的港,然后——” 話音未落,方臘哈哈大笑,聲振屋瓦。 “當我傻呢!開門揖盜,引狼入室,我明教在你梁山眼里,就是一群無腦之徒不成?” 做個手勢,十幾個人一哄而上,牢牢將兩人拿住了。 張順:“哎,哎,你不講道理……” 話嘮王寅冷笑一聲:“這信明明是圣女受人脅迫寫下來個,哪個能信!還劫獄?你們梁山和官府同流合污,當然能把她從獄里弄出來!現下那個劉光世劉都督的十萬兵馬和你們駐在一起,貨真價實個狗官軍,當我伲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