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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和明教徹底結仇,那就是南北江湖火并,不知道會……會冤死多少無辜之人?!?/br> 話雖這么說,畢竟親手殺人的不是她自己。這話說得,是不是太不要臉? 史文恭看出她心思,輕輕一笑,補一刀:“娘子是明白人。你休怕,那些冤魂就算索命,也多半會追著我來,不會找你?!?/br> 她扶著一塊濕潤的墻磚,慢慢站起來,用力說:“我去看看金芝公主怎么樣了?!?/br> 方金芝被安置在一處稍微干燥些的空洞地帶,石磚上放著銅盆和手巾,看樣子像是水夫人自己的居所。手銬腳鏈都已經被人找了鋼鋸鋸開,此時只見到雙腕紅腫,略略滲血。 她雖然傷痛滿身,所幸有些武功底子,喝了熱熱的糖水,慢慢蘇醒過來,茫然睜眼,眼前漆黑,只有遠處一叢小小的亮光,讓她知道自己并非盲了。 急匆匆的腳步,面前出現一雙關切的杏子眼。潘小園喜道:“你終于醒了!” 方金芝凝目注視她,眼中現出奇怪的神情。身體上的痛楚似乎突然活了,拉得她唇角猛地一抽。 直到被捉進大獄,嚴加審訊的時候,才得知自己是被梁山賣了;劫獄之時,她身在囚牢之內,只認出自己人的聲音,也并未看到潘小園和其他人的參與;而現在呢,仇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憋了多少天的怨氣傾瀉而出,全身突然活力充滿,猛地跳起身來,咬牙切齒罵道:“儂個兩面三刀賊五賊六賊頭狗腦見利忘義待伊吃巴掌——” 緊接著一記凌厲的手刀,直照她咽喉招呼。潘小園尖叫一聲,趕緊后退,哪里躲得過? 忽然掌風消失。方金芝的手臂停在半空,被另一只有力的臂膀架住了,再動不得一分。 方金芝惱羞成怒,隨口叫道:“死開!” 史文恭冷冰冰地說:“恩將仇報么?要不是六娘子,你沒命了!” 方金芝一張臉通紅。在江南明教地盤上,誰不知道讓她三分,哪個不要命的敢跟她動手。這人倒好,直接截她的招! 抬頭一看,陰郁深沉的男人目光如電,讓她忍不住一個寒顫。再較一較力,知道打不過,恨恨收手,昂然道:“儂是何人?” 史文恭轉向包道乙,“道長,給你家圣女解釋下?!?/br> 包道乙和鄭彪面面相覷。說實話,方才雖然天降奇兵,讓他們得脫牢獄,可一路上逃得云中霧里,腦子里翻來覆去地劃著問號:梁山仇人來救人?這個瘦削陰冷的漢子是誰?那個妖妖嬈嬈的大姐又是誰?還口口聲聲談著什么加碼加價,這是要把他們當豬rou賣了?更別提,怎的就莫名其妙,跑到地底下來了?此處又是哪兒?這世上莫非真的有桃園仙境不成?——若說是桃園仙境,味道也太不理想了吧。 潘小園朝幾人各行一禮,實話實說:“幾位對不住。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梁山眼下出了內訌,有叛徒為了討好朝廷,才將你們的藏身之處告了密。今日我央求風門水夫人、以及……” 看一眼史文恭,沒想好要不要說明他身份。 包道乙卻十分湊趣,眼下受人恩惠,明智地不提舊賬,趕緊說無妨無妨,誠誠懇懇問道:“這位武功高強個英雄,伊是哪位?” 潘小園余光看到史文恭輕輕搖頭,立刻開始信口胡編:“是我遠房表兄?!?/br> 假裝沒看見史文恭臉黑,“……嗯,我們一道闖一次臺獄,將你們帶出來,也算是將功補過。這幾日幾位多有受罪,我……代梁山眾兄弟,向各位賠禮?!?/br> 說畢,深深一福,態度真誠。她有意不用“救”字,只說將他們“帶出來”,以顯己方毫不邀功。至于代替梁山兄弟賠罪,她想著,起碼梁山上大部分兄弟,只要是和武松一般胸襟的,必定不會介意朝他們說一句抱歉。 方金芝和兩個下屬互相看看,知她所言不虛,終于收了恨意,點點頭,啞澀道:“這是六娘儂個態度呢,還是梁山個態度?” 潘小園心中一凜。圣女的問話一針見血,乃是問她,這次營救是不是她擅自行動,到底有沒有得到梁山的許可。 老老實實答:“梁山那邊態度如何,我也全然不知。但……”想了一想,給她推算了一個概率,“但你若要押梁山回心轉意,我給你兩成的贏面?!?/br> 方金芝虛弱笑笑,不慌不忙地說:“即便如此,我也領情。救命之恩,勿敢相忘。梁山事務,我也不便插手,相信儂好漢們自有分曉?!?/br> 潘小園立刻搖頭,誠懇說道:“好漢們有何分曉,眼下也全然指望不上。但不知公主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去梁山看個究竟?” 雖然梁山招安、對敵方臘,似乎是將她之前的努力抹為平地。但她想著,就算是那局最臭的棋,離最后棄子認輸,也還有四五年時間。但有希望,總不能放棄。 史文恭指望不上,眼下只能向明教示好,有些沽恩市惠的意味,算不上光明磊落。 方金芝默默不言,半晌,才道:“這個再議。但不曉得娘子可否幫人到底,我……大約還需要休息幾日,身子才能復原個?!?/br> 這便算是表明態度,不把她和梁山“連坐”了。潘小園趕緊說:“可以,不過……” 話沒說完,被遠處水夫人遙遙打斷了。 “潘老板,咱們的單子里可不包括收人留宿?!?/br> 潘小園趕緊說:“花錢租你們的地方呢?” 水夫人緩緩走過來,跟方金芝幾個人都見了禮,才嚴肅說道:“潘老板,不是我們不給面子。這次闖了臺獄,事情鬧得太大,我只怕……會有開封府的人找來。你們若留下,既害我們,也害你自己?!?/br> 潘小園吃了一驚。風門的溝渠網絡不是號稱最為安全隱蔽,水夫人本人,不是十五歲后就沒見過開封府公人長什么樣兒么! 但她也知道,官府不是不知道風門的存在。只是過去他們坑蒙拐騙,小打小鬧,也就懶得追究,官匪樂得和平共存,政績上也說得過去。 但這一次他們是闖了御史臺,劫了朝廷欽犯,開封府再也無法粉飾太平。若是上面雷厲風行地要求破案,以“劫匪”們如此神出鬼沒的路線,風門自然是頭一號嫌疑對象。 在過去的日子里,開封府也曾下決心整治溝渠盜匪,譬如封住所有下水道出入口,派精干捕快進去抓人。但這么做一次成本太高。最近的一次溝渠大搜捕,據說還是在哲宗時期。 一個小弟匆匆跑過來,對水夫人耳語幾句。 水夫人神色微變,正色道:“潘老板!你們必須半個時辰之內離開這里。至于我們風門的兄弟姐妹,自有藏身之處?!?/br> 她迅速點頭,還不忘生意上的誠信,見縫插針問:“尾款怎么送?” 水夫人十分坦然地答:“若是我們躲過了這一波,自會有人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