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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他已經不完全相信了。 偏偏那纜繩讓小七系得曲徑通幽,月黑風高的看不見備細。武松心中起急,直接動用暴力,波的一聲輕響,繩子用力扯斷,帶得小船一陣晃動。 宋江已從吳用處已經聽到消息,知道是不能拿石碑來說服他了。只好開誠布公。 “知道兄弟對我這個做哥哥的多有不滿,但咱們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敞開了說?如今山上風向你也看出來了,人心向背,各樣非議也不少了。正是倚仗兄弟,團結大伙的時刻,你——你這是讓哥哥我難做人??!” “武松不敢!”叫了這許久大哥,從當初的毛頭小伙子到如今有勇有謀的江湖豪杰,多有宋江化及冥頑之力,眼下不敢忘本。 可是…… 聲音低了些,“大哥當初也說,倘若兄弟不愿在山上待著,來去自由,是不是?如今我想暫時……” 宋江嘆氣,話說得盡量委婉:“不就是區區一個女子,也不是父母之命娶的,也不是什么金枝玉葉,讓你記掛成這樣,沒一點英雄好漢的樣子!叫其他兄弟們見了,平白看你笑話!等熬過這段日子,等你武二郎功成名就,東京城里的大家閨秀隨便你挑,想娶十個八個沒人攔你!” 武松不為所動:“英雄好漢不是自己封的。我愛記掛誰便記掛誰。沒這個女人我過得不舒坦,不舒坦就懶得再替天行道!” 宋江簡直恨鐵不成鋼,手中的火把交予身后,說道:“潘六娘是咱們梁山骨rou,又立國公,難道我還有害她之意不成?如今山上正值危機,你待怎地,給其他兄弟做個表率嗎?你今日一走,明日寨子里走了大半,你就心安?” 武松沉默許久,才說:“倘若大哥多聽聽其他兄弟的意見,就不見得是危機?!?/br> “我宋江正是為所有兄弟們的前程著想!一片丹心,天地可鑒!” 武松又是長久的沉默。雙手輕輕握著船槳,無意識攪出水波。心里一桿秤,極慢極慢地傾斜來去。 他頭一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了些許悔意和懷疑。當初是不是不應該顧忌兄弟們的感受,直接把石碑的本來面目戳穿出來? 宋江在暗淡的光線下察言觀色,知道留不住他了,更知道他此次一去,不知會魯莽做出什么來。 “兄弟,你……好吧,我不強留。你去外面轉上一遭,散散心,就明白做哥哥的一片苦心。山上的住處細軟,都給你留著。你何時回來,哥哥我下山去迎你?!?/br> 武松黯然:“多謝大哥?!?/br> “等等,你先上岸來。我叫人給你安排個水寨的兄弟來劃船?!币痪湓捳f得從容不迫,“咱們哥倆多久沒有單獨喝次酒了,你跟我再喝一碗,算是給兄弟送行了?!?/br> 武松心中有如蒙了一層灰蒙蒙的布幔,被微風掀起一個角,露出一幕幕色彩鮮活的畫面。當年和宋大哥的徹夜長談、同桌共飲,被他指點做人的道理。 而上一次的兄弟談心,是什么時候來著?竟然記不清了。 他默默下船,朝宋江深深一揖,接過小嘍啰端過的一碗酒,放到嘴邊,沒喝,酒碗里映著清澈的月光,映著他一張剛強雋朗的臉。那臉上的神情本就沉郁寡歡,此時更是不易察覺地皺一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痛。 他念舊情,不想說什么傷情分的話。只是簡單說:“那,大哥保重?!?/br> 宋江摸摸下巴,最后挽留一句:“兄弟,如今梁山正值用人之際,你在兄弟間威望甚高,正該安撫大伙一道為國效力,留得后世清名……你被官府冤枉了這么些年,再不會有第二次洗雪的機會?!?/br> 武松點點頭,“道理我都懂。大哥,兄弟只想問一件事。那道聯金伐遼的密信已毀了,朝廷又是如何火速與金會盟的?大哥對這件事也多有關注,不會……一點也不知道吧?” 一句話問出來,其實心里已經隱約有了答案。果然是鞭子不抽到自己身上不痛,宋大哥對旁人使心計的時候,他還時而覺得精彩呢。 等片刻,沒等到答案,只見宋江的神情變得嚴肅,沉沉看著他,仿佛在提醒,自己眼下不僅是兄長,更是山寨之主。 武松一橫心,舉起碗,一飲而盡,“大哥!” 宋江這才慢慢開口,讓小嘍啰退得遠了,不疾不徐地告訴他:“那封會盟之信何等珍貴,如何能任你糟蹋毀了?!?/br> 武松冷汗慢慢下來,晃動的水波,輕柔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洪流泥石般轟擊在身上。震驚、懊悔、憤怒、不甘,只想狠狠地給自己一頓飽拳。 “何時?” “你把它拿給晁天王、吳學究、還有我過目的時候?!?/br> 那時候誰都不知道這密信的真正用途。猜它是什么武功秘籍、陳年八卦、要么便是一筆財富的藏匿地圖。絞盡腦汁的發揮,也不過是眾說紛紜、一無所獲。沒有許久以后周老先生的指點,誰能猜到那一方復雜印鑒背后的殘酷真相? 也只有宋江想得到“未雨綢繆”,不放過一切機會。山寨里現成的一個造假圣手金大堅,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而當密信被“傳閱”完畢,回到武松手里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張以假亂真的薄紙。武松固然瞧不出破綻,六娘對此只是驚鴻一瞥,更是難辨真假;而周老先生老眼昏花,一看之下,如何能辨認清楚。 武松顫聲道:“難怪史文恭來騙信奪信的時候,大哥絲毫不慌,連露面都省了!” 見他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不把他當傻子,笑道:“那晚,確實是身體不太舒服?!?/br> “你早就做好準備,放出有人行刺的風向,為的就是在需要的時刻,能夠名正言順的缺一次席?” 宋江不語,嘴角揚起一點點笑。 武松森然道:“那么,把這信獻給朝廷,也是招安的籌碼之一了?大哥就沒想過,這信能帶來多少兵禍,讓天下人多流多少血?” 宋江輕輕笑一聲:“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流點血,不動些兵戈,朝廷如何能對我們青眼相待,主動求和。你知不知道,倘若老天能讓我用十個不相干之人的命,換我一個梁山兄弟的錦繡前程,我宋江愿意換!由此而來的罵名、報應,我一個人來擔!宋江都是為了山寨兄弟們前程著想,但有半點虛言,教我天誅地滅,死于刀劍之下?!?/br> 話說到最后,竟而平白有些鏗鏘之音。武松突然明白了。他做的這許多事,都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沒有一件,是能給他心里帶來一個“愧”字的。 “好,我信大哥。武松告辭了!” 從來對宋江都是敬服的。他自知枉曲直湊,看不透世間機關。以為只要自己頂天立地,那天地對他,必也是無愧于心。 交絕無惡聲,去臣無怨辭,爽脆一句告辭,便如一瓢清水,澆滅了心中那一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