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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公人果然不認得他,見出來個人高馬大的壯士,也不敢太頤指氣使了,回復正常的口氣,說:“你們這店,是新開的?可交稅了沒有?手續齊不齊?拿出來給我們看看!缺一樣,要罰錢!” 潘小園這才明白了,安安穩穩地答道:“回幾位大哥,我家的鋪子是在汴河大街吳家過賣牙行剛租下的,租房的稅款已經付過了。市易經營的稅費,照例是年末付清,我們這兒都留著文書呢?!?/br> 說完,趕緊讓武松回去,自己從賬房里拿出一摞整整齊齊的文書,攤開來,手印兒花押一樣不少,各個條款一覽無余。 “我們都是合法經營的老實人……” 幾個公人翻翻揀揀的看了一遍,沒瞧出什么漏洞,互相哼了幾聲。 潘小園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是看著新店開業,因此前來打一回秋風。倘若開店的恰好有什么偷稅漏稅,又或者文書不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開罰單。 好在她和燕青都是細心的,手續辦得毫無瑕疵。當然還不忘搬出那些以假亂真的身份證件。幾個公人挑不出問題。但隨后又開始聒噪。 “過兩天元宵,你們別忘了結彩懸花,張掛花燈,就算不賽花燈的,也不得含糊!否則,到時候你們這兒黑漆漆的,上面罰下來,兄弟們可不手軟!” 元宵節慶典將至,政府規定,十四到十六日,連著三天長假,全城商鋪自然張燈結彩。想不到這還是項死命令,面子工程,不掛燈還得罰款。 潘小園連忙應承了。轉念又想到,那個被扈三娘從高衙內手上救下來的貓奴小娘子,還邀請她們元宵賞燈呢!不如哪天去拜訪下,讓她來店里坐坐。 應付了公人大哥們,又知道這第一次絕不是最后一次。心里一動,趕緊伸頭去店里,招呼孫雪娥:“大廚,灶上有點心沒有?快給幾位官爺拿來嘗嘗!” 幾個“腐皮酥”捧出來,笑嘻嘻地一人分幾個:“小店新張開業,幾位大哥幫忙嘗嘗,這口味的點心,還過得去?……” 幾個公人總算沒有空手而歸,夸了幾句,一邊吸溜口水,一邊大搖大擺的走了。 留下潘小園一個人,滿腦子充斥著一個新念頭:“每月的支出預算里,還得劃一筆喂飽當地城管的錢?!?/br> 喬裝改扮,帶了鄆哥去白礬樓。那流香四溢的銀瓶酒,武松還眼巴巴等她買回來呢。 本來幾步路的事兒,卻堪堪一個時辰沒回來。武松早坐不住,想找燕青給他也化個裝,就要出去尋。誰知燕青正在外面居民區里做宣傳呢,一時半會找不到。 武松直接運用職權,調兵遣將,周通、董蜈蚣都派出去找。人還沒出門,聽得門口一聲輕笑:“哎唷,我竟然去了這么久?” 幾人同時奔到門口一看,潘掌柜回來是回來了,怎的身后轆轆的,還跟來一個車隊? 車是平頭車,比太平車兒略小,轅內一頭牛,項負橫木,人在一邊,牽著牛鼻子。整個巷子里頓時充滿了絲綢之路的氣味。 車里載的是酒梢桶,有一個漏了,酒液滴滴答答的從靨口里流出來。潘小園回頭一看,臉色一沉:“大哥,這一桶得算我半價?!?/br> 那幾個趕車的擦了汗,檢查一下那桶,也沒二話,還道了句歉,然后說:“娘子,這貨款……” 鄆哥趾高氣揚的在后面“殿后”,遠遠見著貞姐,大聲使喚一句:“還愣著干什么!嫂子進貨了,快去拿錢!” 武松驚愕不已,隨后感激涕零。本來讓她買個三五斗就好了,這一桶一桶的,是幾個意思? 潘小園見他犯愣,撲哧笑一聲,直接從店里拿出個碗,酒桶靨口拔開塞子,接一碗,塞他手里:“怕你路上沒酒喝,這些都給你帶著?!?/br> 武松一怔,才聽出來是開玩笑。 這時候燕青也回來了,見著店門口車水馬龍酒成災,目瞪口呆。 “表姐,你……” 潘小園朝他笑一笑:“我低價進了些酒,每桶兩貫半,這里一共八十桶。白礬樓里那些存貨,基本上讓我買光了?;仡^再跟你解釋?!?/br> 燕青眼睛直了,掰著指頭數車上那些桶。每個車上似乎是堆了十桶,有的是十二桶。這一共來了六七輛車兒,一共就是……就是…… 算了,就按她說的,八十桶。 而其他人更是驚訝得沒邊兒了。都知道這酒桶是正店酒樓里的標配,一桶大約三十斤,合著每斤她花了將近七十文,簡直比市面上大部分酒都要貴! 八十桶,每桶兩貫半,一共二百貫整……不算那個半價的,加上給車夫們的辛苦錢…… 都知道她是管錢并管事的,除了武松質疑一句,別人也沒敢有二話。貞姐開了箱子,周通、董蜈蚣、鄆哥,連同幾個送酒來的小廝,大家已經吭哧吭哧的開始搬錢了。酒桶卸下來,錢裝在車上。 幾個車夫謝了剛要走,潘小園揮手叫?。骸奥?!錢財過手,煩請大哥們簽一下收據?!?/br> 酒店里,大伙看著占了滿滿大半個貨倉的酒桶,面面相覷。 一下子扔出二百貫錢,潘小園也有點緊張,解釋:“白礬樓在低價出存貨,賣的不只這一種酒。但其余的我也不熟悉,咱們也沒那么多錢買。只有這銀瓶酒,武二哥既然說好,那必定差不了。我讓鄆哥去問了幾個附近的人,都說這酒確實是賤賣,眼下賣九十錢一角,但原價要九十五,有時候供不應求了,還漲到過一百錢以上,算是東京數一數二的高檔酒。我想著……這個、白礬樓著火,畢竟是稀罕事,機會錯過了可惜……” 大家仍然面面相覷。正店雖然賣酒,但批發和零售是分開的。銀瓶酒是獨家特產,向來只做零售,而批發的低檔酒,價格更便宜些。她這是用零售價,買了批發的量? 看著還有人不太理解,鄆哥一挺胸脯:“這是我跟嫂子一塊兒決定的!這叫做投機倒把,囤積居奇!這酒咱們先屯著,回頭賣出去…… 貞姐終于忍不住反駁一句:“不是做過顧客定位了么!咱們店里,主要吸引的是平頭百姓,誰會一邊吃胡餅,一邊喝九十文一角的好酒!” 鄆哥朝她瞪眼,“這你就不懂了,就算咱們不在店里賣,挑到白礬樓門口賣不成么?” “你還敢去跟白礬樓搶生意?人家給你打出來!” 兩人頃刻間吵得面紅耳赤,一齊看向潘小園,等她評理。 潘小園有些臉紅,實話實說:“你倆說的都有道理。我今日決定得急,卻沒想著這些酒到底賣給誰。但這八十桶,都是我低價抄底,全東京找不出更便宜的價,往后總不會虧了,大家相信我?!?/br> …… 這話說得幾近無賴。但她以往在梁山的“業績”擺在眼前,大家還都不便再出言反對。畢竟錢都付了,收據也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