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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在外面踏風塵走路?不如乘小人的轎子,你們去哪兒?” 武松本能一揮手,就要解釋“這不是我娘子”,潘小園在后面一拉他衣襟。費那口舌做什么。 隨口問:“去北邊舊封丘門,要多少錢?”只是了解一下首都物價。 那抬轎子的一聽她口音,就明白不是本地人,笑嘻嘻道:“喲,那可遠。不過今兒開市第一單,小人給你們個好價錢?!闭f著手一比,兩根手指頭。 潘小園一驚:“二百?” 那轎夫笑道:“娘子不常進城吧?咱們東京什么都得貴一點兒,你去問問別家,遮莫都得二百五起,哪里找小人這般價!” 潘小園笑了。欺負我們外地人不成? 拉拉武松,“咱走,我又不是小腳?!?/br> 那轎夫開始還追著武松,這會子也看明白了這倆人誰管錢,轉而追著潘小園,叫道:“噯,娘子別走,給你們一百八……一百六……” 潘小園尋思片刻。其實轎子的價格倒沒她想的那么離譜,只比陽谷縣貴一點點。記得當年不小心上了西門慶的轎子,坐上去就后悔了:幾個轎夫走在街上神氣十足,旁邊升斗小民紛紛讓路,完全是五星級待遇。 可東京就不一樣了,大小轎子遍地走,經常還得跟行人車馬搶路。究其原因,大約還是因為經濟發達。在陽谷縣,轎子屬于稀缺奢侈品,只有官宦人家才會需求,價錢便水漲船高;而在這里,算是個正常商品,有競爭,價格自然高不到哪兒去。 她犯了職業病,正分析著,聽武松說話了,聲音有點猶豫:“舊封丘門確實挺遠,要走半個城,咱們也不缺錢?!?/br> 潘小園趕緊搖頭笑道:“不,我可不愿意悶在里頭,我還想看景兒呢?!?/br> 坐轎子有什么意思,跟他并肩走路聊天多愜意。東京城民風比陽谷縣開放許多,雖有一頂頂小轎穿梭街頭,但也不乏妙齡婦女拋頭露面在街上走,不缺她一個。 那轎夫眼見沒指望,搖搖頭,去拉別的生意了。 武松大約也明白她心思,朝她一笑,也不多說什么??蓻]走兩步,又被堵住了。 “官人是去舊封丘門的?上車唄!一人二十錢!” 潘小園抬頭一看,只見路上一個敞篷小騾車兒,上面載著幾捆新鮮蘿卜,還坐著兩三個百姓,有男有女。其中兩個人給那車夫付一把錢,跳下車走了,便又空出來兩個位子。那趕車的正朝武松招手呢。 武松一見,拉拉潘小園袖子,大步過去,笑道:“咱們坐車?!?/br> 潘小園樂了。今日長見識,古代版的拼順風車。 那趕車的把潘小園拉上去,見小娘子嬌怯怯的,還特意找出個藤編坐墊給她。然后武松跳上車,那車明顯往下一沉,前面的騾子噴出一口粗氣。 那趕車的心疼地拍拍騾子腦袋,改口:“官人對不住,你得給三十?!?/br> 潘小園笑道:“他哪有那么重!二十五!” 武松輕聲笑道:“這么便宜,就別講價了?!碧ь^對那車夫說:“放心,不少你的?!?/br> 袖子里掏出一把錢,先付為敬。那車夫眼睛樂得沒縫,連聲道謝。 小鞭子一揮,騾車慢慢開動。武松和潘小園雖然占了兩人的空位,但武松人高馬大的,車子一晃,不免擠著旁邊那位,連忙道聲歉。潘小園悄悄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一拉。 路邊的小商鋪慢慢倒退,一副副神色各異的面孔擦肩而過,潘小園舍不得眨眼睛。高高低低的招牌布幡,甚至有內置燈燭的燈箱廣告。李慶家當鋪、一窟鬼茶坊、張家油餅、丑婆婆藥鋪、孫好手饅頭、橋西賈家瓠羹、黃胖家乳酪,一個個都得是紅遍一時的注冊商標;進了舊宋門內城,便是第二甜水巷,更是人來車往,駢肩疊跡:稅務局、酒肆、靴店、巷陌路口的香飲店、鮮切花店、觀音院、冥紙鋪、烤餅爐、老孫家羊rou鋪,一個挨著一個,里面都是人滿為患,忙得熱火朝天。 寬闊的街道兩側,是鋪著磚石的排水溝渠。路上的流動攤販更是數不勝數:送外賣的、剃頭修面的、搖旗算命的、販馬販鷹的、斗茶斗雞的。兩個耍把式賣藝的爭地盤,扭打在一起,丑態畢現,三五十人圍著起哄笑鬧,也沒人管。 武松和潘小園目不轉睛盯著打架那兩個人,再互相看一眼,眼中都是一個意思:武功這么爛,還敢當街丟人現眼? 那趕騾車的知道兩位客人不是本地,只以為他們心慌害怕,半是自豪,半是賣弄,笑道:“客人莫慌,城里熱鬧,成天有些小打小鬧,不新鮮!” 再拐一個彎,車子直奔北去,遠遠的看到個路東矗立著一座高樓大廈,足有五六層,飛橋欄檻,珠簾繡額,繡旆相招,掩翳天日,里面絲竹悅耳,歡聲笑語直飄下來。 那趕車的笑著介紹:“這是咱東京城最大的白礬樓,小的辛苦趕一年車,能去里頭吃頓酒?!?/br> 潘小園贊嘆兩句,好奇問道:“怎的這樓,底下三層都是陽臺,四層五層卻連窗子都沒一扇?” 那趕車的指著另一邊,笑道:“娘子你看,對面是什么?” 潘小園扭頭一看,路西隔街高墻朱門,還守著不少精神筆挺的保鏢。猶豫著問:“這是……誰家的大宅子?” 那趕車的哈哈大笑:“白礬樓五樓的窗子要是開了,官家的一舉一動,今兒幸了哪個娘娘,明兒罵了哪個大臣,可都讓咱們小老百姓看見嘍!” 潘小園:“……” 書法家皇帝竟然如此親民,隱私都難以得到保障。 他就沒聽說過山東梁山泊的土匪好漢們,整天念叨著“殺去東京,奪了鳥位”?只可惜李逵李大哥沒見過東京大內這么寒酸的樣兒,否則只怕早就揣著板斧下山了。 扭頭看看大內,又回頭看看白礬樓,心潮澎湃。此前她一切對于“開酒樓”的憧憬,都比不上這座現實酒樓對她的震撼。生意做到這份上,不枉一生了。 一眨眼的工夫,大內皇宮就過去了。潘小園意猶未盡地眺望一番,忽然余光一瞥,整個人僵住了。 視野里出現一座勻稱挺拔的褐色佛塔,在溫和的冬日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開封鐵塔!” 那趕車的聽了,笑道:“娘子說得差了,這是開寶寺塔,不是鐵的,是琉璃磚?!?/br> 潘小園捂著臉,簡直想原地跳一圈,心里說:“在后世我們管它叫鐵塔,門票四十塊人民幣,學生半價?!?/br> 武松見她驚喜贊嘆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低聲提醒一句:“別忘了我們是來干什么的?!?/br> 潘小園“嗯”一聲,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今天這趟車,不是開封一日游,而是要去北外城的風門拜山頭。他們手里還拿著武松的半輩子積蓄,此次談判的成果,直接影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