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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就成!” 潘小園樂了,評價道:“這叫胸無大志?!?/br> 沒等他表示抗議,又來一句:“跟我一樣?!?/br> 武松跟她抬杠:“你的官越做越大,不出兩年,得趕上我?!?/br> 潘小園正色道:“不混出名堂,就得遭人打壓瞧不起??刹皇俏邑澞欠菝??!?/br> 武松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將碗撂地上,磕著木樁子沿兒,嗒嗒兩聲,好像是在應和她的話。 又聽她放低了聲音,明明院子里沒別人,卻像是怕人知覺口吻:“二哥,我那日跟你說,倘若過得不順意,不在梁山混也罷——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氣話。今日再跟你說一遍,是當真的?!?/br> 武松“哦”了一聲,下一刻才反應過來,目光炯炯地看她,“你……” 潘小園沖他一眨眼。 他的第一反應卻是:“你是過得不順意了?” 沒辦法,這件事上他必須心虛。十字坡的酒店,在他的默許之下燒了個干凈,替她越俎代庖的選擇了梁山,若非她自己爭氣,此刻不過是個默默無聞、毫無分量的家屬、累贅。 他是十分善于給自己攬責任的,一聽她提起“不在梁山混”,這件事立刻又跳回腦海里。還以為她早就不記恨了呢。 潘小園趕緊搖頭,卻又馬上輕輕點了下,仿佛要進行一次雙重否認似的。她覺得自己算是很善于適應環境的,即便生活不盡如意,也能把自己收斂成一個忍氣吞聲的小地鼠,有機會了,才會探個頭出來,觀望一下風向。 當然有時候也忍不住,荊棘叢生的土地上,不小心露出個小爪子、小尾巴,掃上幾根刺,自己痛一下子,不知高低。 但若因為自己那點不值一提的煩心事,直至忽悠武松炒宋老大的魷魚,這種事她做不出來——要是真做了,那就坐實了“紅顏禍水”——更何況,以武松的自我程度,還輪不著讓她來禍害。 于是跟他實話實說,讓他自己分析判斷。 “嗯,首先,你從大名府救回來的那位石秀大哥……好像不太喜歡我?!?/br> 武松也不免覺得她對石秀過于熱情了,當天事務太多,無暇詢問,這時候她主動提起來,正好省了他多想。 聽她坦白,第一句話卻是:“嗯,不過那人記仇,你別算計他?!?/br> 潘小園委屈地看他一眼。真夠精簡的。在他眼里,自己就這么蛇蝎心腸? 不過也沒算說錯。跟他避重就輕地答:“我是想巴結他嘛,不信你問問別人,我那幾天,手底下的小弟小妹都圍著他轉,可有半點不周?” 過去不跟武松提石秀這檔子事,是怕兩人因為自己翻臉,弄得武松在梁山無法做人,自斷后路。如今周轉余地大了許多。石秀被她小小擺一道,欠她的人情眾人皆知,不多武松一個監督的。 武松對她這個“巴結”方式自然不敢茍同。太不磊落。但又聽她耍賴似的示弱:“我又不像你,寨子里有誰看我不順眼,拳頭講理講不過他,又不是什么六祖七祖,難道還能空口白牙的跟人家講道理么?” 理智上武松不太買賬,聽到她那近似嬌嗔的伶牙俐齒,好像一顆顆小紅果落在心上,心里又有些綿軟的熨帖。 還提拳頭呢。指指那木樁子,問她:“俯臥撐能做幾個了?” 潘小園低眉順眼:“這酒挺好喝的啊,還有嗎?” 武松偏頭。盞子空了大半,倒影沒了。柔和的夕陽光下,愈發顯得那張小臉吹彈可破,宛若會呼吸的細瓷一般,讓人覺得像是件精心雕琢的珍品,一定要好好的供在厚實的屋檐底下,不能經受一點風吹日曬。 但若是有人想破壞它,手上稍微重那么一點兒,無疑也會是一碰就碎的。 他心里有那么一點荒謬的想法,他是頂天立地男子漢,他不介意肩上多扛那么幾斤幾兩的擔子。雖然有個若有若無的名分在那里膈應著,但他若是會被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束縛住,方才忠義堂里那只碗可就死得太冤了。 這個意思,就算從沒明確地表露出來過,他確信對方也心里有數了。但她偏不愛接受這份好意,裝看不懂他眼神里那點試探,來一句:“是了,還有一件我擺不太平的事兒,二哥大人大量,幫我參謀參謀唄?!?/br> 這女人有多壞,他都大人大量了,還能計較什么。 忽然又想起來,陽谷縣外,一地橫血,瑩白的手抱住他,把他從要命的沖動中解脫出來。板斧的刃滴著血,離她只三寸。 不管她那當口想的什么,他武松是欠她實實在在的一份重情??伤齾s像把這事忘了似的,跟他提也不提,仿佛當時只是伸手幫他趕走了耳邊一只嗡嗡的蒼蠅。 便是這一瞬間的恩義,在他心里生根,磨滅不掉。 武松爽快道:“什么事,說?!?/br> 見她那只手依舊捏著盞子,輕輕轉了半個圈兒,晃蕩出最后一滴酒,左右顧盼,看到一邊的泥封紅壇子,拿起來就要去續。 他忽然伸出手,將那只纖長的手,連同下面的小酒盞子,一起覆住了。 第131章 1129.10 她驀然睜大眼。武松沒事人似的,眼睛斜著瞄,研究地縫里長出來的一株頑強青草。 掌心里一片柔軟輕輕掙了一下,認命地不動了。試探著輕輕握緊了些,涼絲絲的,那份力道似乎是從指尖一路向上傳,細白瓷上擦出一抹晚霞般的光暈。 她嘴上卻硬,做出一副鄙視的小眼神:“怎么,舍不得你那點酒了?回頭我周濟你點兒?” “說正事?!?/br> “硌得慌?!?/br> 說的是被重重包圍的、手心里的那個空盞子,邊緣太硬,硌她手心。說得有多無辜,武松只好將手放開來,欲蓋彌彰地左右看一看。 也只有這種事上,能讓她勝出一籌了,不妨讓著。但最起碼,讓他試探出一點七零八碎的心思來。 那些她礙著面子、難以啟齒的東西,真當他粗枝大葉,感覺不到呢? 反正他不信,要是有別的男人這么突然襲擊一下子,她能擺出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兒來。還有心思跟他談判呢。 他笑笑:“說正事?!?/br> 潘小園也不跟他扭捏,酒也不多討了,直載了當地說:“便是你那位便宜師兄史文恭,來梁山作了一次妖,將我連累不淺,你不會沒覺出來吧?” 武松點點頭。史文恭到底什么心思,同為爭強好勝的臭男人,他覺得稍微能體諒出一點點:史文恭是在高調宣布,不管梁山對他采取如何手段,他都能游刃有余地肆意妄為,去他想去的地方,見他相見的人,說他想說的話,并且讓梁山上最硬的刺兒頭武松都束手無策,眼睜睜的看他為所欲為。 武松漠然無言。有那么一刻,他目光里帶了些陰暗狠戾,一根冰冷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