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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強盜土匪習氣,當初就是那大蟲竄到他府衙里,也萬萬不敢勞動他的拳頭了。 到底是有功名的讀書人,腦子轉得快。唯唯諾諾一陣,也想明白了,這人是純尋仇來了。 “不干下官事,都頭你也知道法度,當初是夏提刑監著,下官也沒有拍板的資格,是……是大家一起決議的……” 武松眼一掃,夏提刑不在,想必是人比較機靈,聽聞梁山大軍來攻,提前腳底抹油。一個眼色,三個小頭目當即分頭去搜了。 接著問那知縣:“你休誆我!我如何不知什么鞫讞分司、差官別推,你若問心無愧,何懼一講?” 知縣抱著一絲希望: “陳年舊案,下官也記不得許多……那案底,都在縣衙……縣衙里,這會子怕是已經給……給你們那些大王們燒了……” 武松冷笑,不說話。知縣冷汗滴到地上,又被寒風吹了個干凈,抖個不停。 過不多時,幾輛大車轆轆的趕過來。幾個小嘍啰跳下來,稟道:“大哥,兄弟們也不識字,整個縣衙里,帶字兒的,都搜羅在這兒了!” 車里面搬出一摞摞的陳年字紙。武松看也不看,手一指,“找?!?/br> 知縣哭著臉,和幾個筆桿子一道,一張張的看過去。 武松靜靜等著。一陣喧嘩由遠及近,卻是那夏提刑打扮成小兵,在幾個都頭衙役的護衛下,沒命往外跑,幾個梁山小嘍啰提刀追在后面,叫道:“要命的就站??!” 武松飛身搶上,一手一個,抵抗的就全都給甩飛了,落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叫喚。夏提刑臉色煞白,卻沒倒,指著他,手指顫著,叫道:“千刀萬剮的強盜賊寇,反骨,人渣!當初知縣大人就不該提拔你!” 武松就當是耳旁風,神色間有些意興闌珊。 照李逵的意思,這些人直接砍了就行,不怕麻煩的話,碎碎剮了也無所謂。但他日思夜想的報仇對質,今日真正實施起來,沒什么預料中的快感,反而只是像完成任務一樣,有一種希冀速戰速決的煩躁。 武大案子的卷宗終于找出來了。當初的供詞、手印,官府留底備案的休書、甚至還有當年武大迎娶潘氏的登記備案,從清河縣調來的。當然,有些環節莫名其妙的缺失,留下的部分,也不乏密密麻麻的各種修改涂抹。武松固然從未見過,當時的潘小園作為“被告”,也是無緣得見的。每看一眼,都是提醒他,對他恩重如山的大哥,當年是如何死得不明不白,而他又是如何無力改變這一切。 當然,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也都不得已浮出水面。西門慶如何行賄,四家鄰舍如何拿好處做假證,該走的程序如何全都被草草敷衍——他還發現,武大的案子不是獨一份,這么多卷宗一曝光,這幾年被官府和富戶聯合坑慘了的百姓,加起來怕是又能組一個梁山了。 “還有什么說的?” 不是說給他聽,而是用這種方式還他大哥一個清白。他要讓大哥平反昭雪,他要告訴所有人,當年的案子是冤案,他哥哥從來沒有起過害人之心。 于是紙筆遞上去,“寫下來?!?/br> 知縣愁眉苦臉,知道這一筆下去,流傳在外,自己的名聲可就徹底無可挽回——哪怕他現在就撞到武松刀尖上自殺呢,好歹也能全一個“抗擊賊寇、為國捐軀”的名節——奈何腿肚子軟,哪有那份膽子! 武松刀子反而往前一遞,作勢一砍,知縣馬上沒話了,抖抖索索寫起供狀來。 卷宗上涉及的其他人,此時也被一一從縣里帶過來。不正當競爭的獅子樓老板、開紙馬鋪的趙老爺子、銀鋪姚二郎夫婦、貞姐的爹、買梨的鄆哥、茶坊王婆——倒都還在縣里安居樂業。一群人讓梁山軍馬趕羊似的趕過來,撲通撲通全跪下了:“大王饒命……” 王婆哭得最兇,平日里一肚子氣沖山河的罵人話,眼下全都化成了委委屈屈的低聲下氣,一個勁兒的說:“武都頭啊,不干老身事啊,當初都是那西門慶出的主意,讓老身接近你嫂子,老身想著大家本來都是鄰居,這個……那個……不是老身亂說,你嫂子本來也不是什么正經人,說不定也早有害人之意……” 那天眾目睽睽之下看到武松把他嫂子劫走,之后就杳無音訊,傳言在梁山泊當了大王。王婆想著,那小媳婦多半早就讓他殺了,死無對證——聽聞那梁山泊上的宋大王,不就是因為殺了個小媳婦,這才落草為寇的嗎? “——是了,這都是那潘氏和西門慶的主意,跟老身沒關系啊……” 不提還好,一提點了火藥庫,眼一瞪,“沒你說話的份!” 王婆只剩干嚎了。像鄆哥就比她聰明,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只等武松過來問的時候,才紅著眼圈答一句:“那天西門大官人的人讓小的去縣衙作證,許諾給兩貫錢。小的……沒去?!?/br> 武松不緊不慢地盯著他。小猴子有點受不了那目光,開始發抖,尋思要不要把挨了貞姐揍的事情說出來。 這時候另一隊小嘍啰來請示:“大哥,找到令兄長的墓了,要不要兄弟們遷到梁山去?” 武松思緒暫時被打斷,想了想,擺擺手。 “不用了。清河縣,尋個好風水的去處便行。等我回來,親自去辦?!?/br> “忠義祠”倒是還有他哥哥的一個牌位。但他想著,武大一生懦弱,若是聽聞自己在梁山上亡命,多半會嚇得魂不附體;要是把他遷到梁山去,怕是他做鬼都不得安生了。 重重嘆口氣。 況且,武松自己也拿不準,到底有多大可能,會一輩子都住在水泊梁山上。 在刀子的威脅下,所有人都效率奇高。旁邊的小嘍啰再兇狠狠地嚇唬幾句,大伙就都把當年的情況回憶起來了,還原得絲毫不差——若是誰敢說假話給自己開脫,旁邊的左鄰右舍就會立刻戳穿。 最后,知縣大人淚流滿面地寫著“供狀”,看著旁邊一排刀斧手,似乎已經預見到了下場。哀求道:“武都頭,你……我們做官的確實不是包青天,但做官哪有這么容易,你自己看看,你哥哥但凡聰明一點兒,也不至于鬧到最后那一步??!” 武松冷冷一句話:“我哥哥怎樣,用不著你再來評判。你熟讀大宋律,你自己給自己判一個,做過這么多虧心事,按律該如何處置!” 那知縣沒想到強盜居然也講理。顫著手,指著另一沓卷宗,小聲說:“按律當……當斬,但下官這幾年的……政績、政績……也是有那么些兒的……若是當今圣上來判,能將功折……折那么一點兒罪……” 武松反倒被逗得笑了。人命當做籌碼來買賣,也虧他想得出來! 轉眼看夏提刑,厲聲道:“你呢?” 夏提刑還滿口賊寇強盜的,語氣強作出強硬:“今日你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