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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立刻就會跌倒谷底,以后再想吸收人才,誰肯再來? 老大們的指示清晰明了,不容辯駁:要節衣縮食,想盡一切辦法籌集錢糧軍餉。有條件要籌,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籌。給定的出兵時刻是一個月后,盧俊義預計被斬首的前夕。 潘小園一天有一多半時間是在跟錢糧三巨頭開會討論中度過的——有時候參加會議的還不止四個人。蔣敬已經從幾個小寨里收了些腦筋靈敏的小徒弟,分擔管賬計數的工作。偶爾開會內容不涉及機密的時候,她也把貞姐帶過去,讓小姑娘幫著做個筆記算數什么的??傊?,調動一切可利用的資源,全力以赴,保障梁山這個機器全速運轉。 先是削減一切不必要的開支?;锸硰暮?,各種排場從簡。但“開源”方面卻不是太順利。保護區來錢細水長流,比不得打家劫舍立竿見影,急切間拿不出一筆太大的數額。 腳不點地忙了幾日,一天早上,潘小園正要出門,卻忽然接到柴進手下小弟的通報,說今日的會議娘子不必參加了。 她不解,詢問兩句,那小嘍啰才不情不愿地說:“大哥們在商討,那個……取消保護區……” 潘小園全身一震,立刻明白了。取消“保護區”,意味著重新開始來錢快的打家劫舍。養肥了的雞,殺雞取卵。沒有辦法的辦法。 而“保護區”從頭到尾是她的主意,難怪要避她! 她本能叫道:“不行!”拔腿就往柴進的辦公室走?!翱沙掷m發展”基本方針一百年不能變。好不容易洗白了一點的土匪窩,不能就這么自甘墮落。熬過這一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小嘍啰卻面露為難之色,恭恭敬敬攔住她:“娘子稍安勿躁……” 潘小園急得輕輕一跺腳。不僅僅是為保護區的事兒。這明顯是三巨頭、乃至領導層的一個態度。眼下自己雖然在山寨中出力不少,到底是個中低層小職員。被重用只是因為能辦實事。倘若自己的手段和梁山的理念方針不再相符,大家是不介意輕輕收回她手中權力的。 忍不住心里又罵了一句史文恭。他那句順口的小小離間,讓晁蓋一下子對她產生疑心,連帶著山寨上其他人,這會子不定怎么想自己呢。 眼下不是退縮的時候。她正琢磨著用什么花言巧語暫時忽悠住那小嘍啰,旁邊卻有人突然開口了。 “女施主這是急什么呢?” 潘小園猛一抬頭,隨后干脆利落地往后退兩步,才道:“公孫……道長?!?/br> 公孫勝大約是閑游至此的,一柄寶劍歪歪斜斜地掛在背后,寬袍大袖步步生風,袍子太長,底部可悲地沾了不少泥點子。 潘小園明顯感覺到這人在梁山上地位不一般。所有小嘍啰對他肅然起敬,躬身便拜,和見到宋江吳用一個規格。 她也只好恭恭敬敬萬福下去,介紹一下自己:“奴家是錢糧……” 公孫勝卻是無所不知,聽她說了一半,就了然地點點頭,評論道:“都是些虛名浮事,娘子何必如此糾結。如今山寨里非常時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br> 三分說話,七分留白。但潘小園一下子理解了他的意思:這道人完全不信任自己的業務能力。將自己架空出錢糧事務,說不定有他的份。 也難怪,公孫勝并沒有目睹她在斷金亭上虐哭蔣敬的光輝一幕。也很難說,這位魔法師會對梁山上“拳頭說話”的理念有多大認同。他云游多時,一回山,看到的就是山寨中氣象陡變,什么保護區,什么按勞分配,什么匪民和平共處,而且居然都是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施主牽頭的,無怪他犯疑。 看這道人和包道乙稱兄道弟,潘小園懷疑他大約和明教也有千絲萬縷的瓜葛。明教在江南占州據府,自有一套經濟政策,公孫勝看不上她的那點奇思妙想,也屬正常。 再說,那天在史文恭面前,她那一番奇怪的“不能打曾頭市”的宣言,還有什么托夢的說辭,大約也已經給公孫神棍敲了個小警鐘,這女人不簡單。 公孫勝卻依然是一副超然物外的神仙氣場,朝她寬厚地笑笑,意味深長地吟道:“無為而治啊,清靜無為,有些事不能強求……” 旁邊幾個小嘍啰知道他是世外高人,又有親眼見識過他法術的,對他極其敬畏,雖然他的有些話聽不太懂,但還是齊齊點頭受教。 潘小園摸不清這神棍是什么路數。但有一點是確定的:自從他回山之后,再加上晁蓋的死,山上的風向已經開始悄悄變化,變得越來越不利于自己生存。 眼看公孫勝大袖飄飄,笑聲中邁開腳步,就要跟她告辭,她心里忽的掃過一陣狂風驟雨,心里面一些模模糊糊的念頭再也藏不住,朗聲叫道:“道長!” 公孫勝并沒有理會,依然自己念叨自己的:“道沖而用之,或不盈……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潘小園追上兩步,一咬牙,低聲說:“公孫道長,最近磷石降價,要訂貨的話,最好抓緊?!?/br> 一句話說完,心中砰砰跳,等他反應。 公孫勝的吟哦聲停了。仿佛中了什么咒語似的,整個人凝立當中,披散的頭發中,看到他耳根快速地動了一動。 潘小園覺得自己有了些底氣,又湊上一步,低聲道:“另外,咱們如今和齊家堡有穩定的貿易了,那里產的白炭灰,比較純……” 公孫勝猛地轉身,眼睛睜得老大,神仙模樣消了三分,一副見鬼的神色,便如那天眾人見他“作法”時的神色一般。 “你……你……” 公孫勝一回山,當即牽頭大額訂購磷石,都寫在山寨的收支表上。這倒不奇怪,因為山上的火炮營需要煉制火藥,磷石也是其中一種成分。中國人發現火藥,最初就起源于道士煉丹。因此由公孫勝兼管火炮,原本也不是稀罕事。 但眼下,潘小園突然想起了磷石的另外一種用途。不知這神棍道長的煉丹術是何等造詣,就算煉不出純磷,但要制出低燃點的某種磷化合物,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手里藏些磷石,再藏些易燃的油脂之類,摩擦生熱,就是見證徒手燃火把的奇跡的時刻。 如今見了公孫勝的神色,更是證實了她的懷疑。大魔導師的形象轟然崩塌,整個世界回復了正常。 她微微一笑:“道長?” 至于那個什么劈劍成血,似乎是某些物質和堿水的功勞——肯定播過,可惜這種電視節目她從來都沒用心看過。但白炭灰制堿,她是考據過的。還有徒手斷劍……此前他用手將那劍身摩挲了好一陣子,明顯是用了強酸嘛! 潘小園悄沒聲的舉起手,比劃了一個火把的形狀,笑吟吟看著公孫勝:“道長……” 公孫勝的臉徹底黑了,一下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