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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點難為情的意思。 有些人喝酒,喝到醉生夢死如癡如狂,醒來后一概不記得。譬如魯智深喝醉了喜歡找人打架,吳用喝醉了喜歡到處涂鴉詩詞,而楊志喝醉了,有一次竟指著晁蓋破口大罵。這些人醒來之后,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向來是沒有任何記憶的。 而武松沒有這份天賦異稟。昨晚是他自己有意放縱,不管把自己灌得有多酩酊,現在回想起來,一幕幕的,都仿佛在居高臨下的看戲。 再加上今日早間的一場打,方才被宋江的那一通訓,他武松任性不羈那么多年,眼下也算是體會到了“沒臉見人”是個什么滋味。雖說是意料之內,但說不好聽了,純粹自作自受。 于是也不敢太明顯的往潘小園那兒湊,朝她遠遠點點頭,先用目光指指,問一句,方才怎么了,怎么和晁大哥和石秀在一塊兒? 這邊肘子肥腸互相一看,心意相通,拔腿就去邀武松??伤闶怯腥藖斫o自家娘子主持公道了! 馬上聽到身后喝止:“都別去?!?/br> 不高興大哥的那幾句威脅還在耳邊惡狠狠地響著,誰知道他走沒走遠。好女不吃眼前虧,現在向武松哭訴有什么用,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把他帶在身邊當保鏢。 眼下石秀已經暫時穩住了,梁山上沒幾個人能讓他投鼠忌器,晁蓋算一個。 潘小園心思轉了一回,還是咬著嘴唇,遠遠跟武松搖搖頭,表示沒事,然后腳下一拐,從岔路上溜之大吉了。 肘子肥腸連忙跟上。這才聽到她的訓導指示:“以后那位石大哥別惹,見了繞道走。有空時,向其他兄弟打聽打聽他的前科。嘴巴嚴點,別讓他再抓到什么把柄?!?/br> 那邊武松看她如此干凈利落地躲著走了,心里也有點懵。本來沒臉見人的是他,這時候只要她稍微給個臉,譬如朝他招下手,他說不定就走出陰影,繼續他任性不羈的生活。 可她卻頭也不回的走為上,昨晚有多嬌憨熱情,今天就有多冷漠無情,簡直是放下酒杯就變臉。有點搞不懂她的心思。難不成她也跟魯智深一樣,屬于酒后健忘癥? 武松于是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宿舍。一開門就見到桌子上放的紅漆木小食盒。打開來,一股子甜香。 一問小弟,說是潘家jiejie早就送來的。說是怕他昨天喝太多,傷身體,眼下亡羊補牢,讓他吃點解酒的。 武松將身上腰刀往墻角一扔,哼了一聲??磥硭矝]健忘徹底。 口中還不服氣,自言自語地道:“當我是大宅門里的老太爺呢,我要補什么補!過去把酒當水喝,也沒見喝出毛病來!” 招手喚小弟:“再給我打瓶酒來,渴了?!?/br> 外面的小弟卻點頭哈腰的直抱歉:“大哥你忘了,宋頭領剛禁了你一個月的酒。眼下是第一天。再熬二十九天,小弟給你打酒去?,F在可不敢,讓別的大哥們知曉了,小弟可擔待不起!” 武松仰天長嘆,只好將食盒里的綠豆湯一飲而盡,甜甜的加了蜜,倒不難喝。 然后倒在床鋪上,雙手枕在腦后,靜靜的出神。 身上挨了扈三娘幾拳幾腳,還真有點隱隱作痛?;叵肫鹉枪媚锶腆@喜的眼神,如同大半夜在地上撿到錢似的,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次他任性妄為,全憑本心。費力不討好,姓潘的居然不領他這個情,方才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只一碗糖水,就覺得能彌補他身心的傷痛了? 姓扈的自然也不領情,還以為撞了大運,攤上個華而不實、徒有虛名的江湖騙子。 就當自己是魯智深附體,犧牲自我,討好一回姑娘們吧。 但真要將扈三娘的就此放下山去,對梁山而言,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第103章 989.10 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青山綠水,平湖秋月,整個空氣中都似乎飄著清爽的甜味。 潘小園洗漱完畢,給自己挽了個簡單的朝云髻兒,扣個小花冠兒,披件小紅甲兒,推開門扉,吸一口沁涼的空氣。全身充能完畢,眼看著一只蜜蜂飛過來,嗡嗡嗡的朝自己打招呼,對今日的心情只有一句概括: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因為剛剛得到的小道消息,梁山紀檢委首席監察員、拼命三郎、不高興大哥石秀,今天一早就被派下山去,據說是跟著他的好基友兼好兄弟楊雄,一起去大名府公干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她輾轉反側了一夜,思索出來的那些對付石秀的小心計,眼下暫時都用不上了。 她這才想著要不要去慰問慰問武松??上皫滋煲慈嘟鹜た礋狒[,要么在酒精中迷失自我,工作已經落下了好一部分。董蜈蚣、以及柴進那邊送來的各式原始賬單報表,已經在她桌子上積壓了一尺多高的一大摞。 看似不多,可每張每行都是需要仔細批復、交叉核對、最后存檔入庫的,以便日后查漏補缺、研究學習,可不能批個“知道了”就完事——這還是她堅持制定的審計流程。自己挖的坑,自己得認認真真往里跳。 眼下貞姐正做著基本的分揀工作,把這些單據分成收入、支出、為公、為私、等等,整整齊齊的十幾疊。有些單子上她不認識的字太多,就暫時放在一邊,等潘小園起來之后再分。 潘小園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初中小女生勤奮。默默自我檢討了一分鐘,微笑著上前:“我來吧?!?/br> 貞姐完全沉浸在勞動里,忽然指著一張紙上的幾個數目字,抬起頭,眨巴眼,rourou的臉頰兒一鼓。 “六姨,這上面是不是有錯兒?” 潘小園仔細一看,那是鐵匠鋪報上來的本月收支,密密麻麻的一串數字。順著貞姐的手指讀下去,一拍大腿,還真是! 鐵匠鋪那一幫大老粗,在計算每個人的底薪加提成時,大約是乘錯了位,所有人的收入通通給膨脹了百分之十,導致整個報表完全驢唇不對馬嘴,鐵匠鋪的本月現金流,也相應的變成了一個詭異的負數。 貞姐看來看去,憑感覺,覺得這數字對不上號,有問題。 其實這種情況時有發生。改革剛剛開始,大伙還不太習慣新的收入分配方式,算得五花八門,也不新鮮——這其中,渾水摸魚的畢竟是少數,因為大多數人都沒那個文化程度去整貓膩。 交到錢糧三巨頭手里的,都只不過是一個預期數額,還需要再次核對,然后分發下去。這本來是蔣敬的工作,但潘小園要跟他修復關系,另外還抱著了解山寨日常運作規律的目的,就自覺自愿的把這項繁瑣無聊的差事給攬了下來。 蔣敬如今已經完全不敢小看她了,任務轉交下去,還不情不愿地說了一句:“看來娘子是有什么簡便算法,一定算得準咯?!?/br> 潘小園看看那錯誤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