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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繼續抱頭思考人生。周圍鳥語花香,眼下全成了噪音。遠處一群人大約是喝醉了,嚷嚷著發酒瘋,潘小園只想用自己那小匕首把他們全剁了。天上云朵行走,太陽暗了又明,晃眼得要命,潘小園只想花榮附體,拿箭給它射下來。 忽然陰影又降臨眼前,擋住了幾許光。潘小園想也不想,一拳頭揮過去,石沉大海,讓什么人輕輕易易的消了力。 她驚訝一抬眼,果然是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武松蹲下來,眼睛里居然也有血絲,帶著三分不解,七分不知所措,上來就問:“你還生我氣呢?” 在武松的印象里,她是有足夠的理由對他又怕又恨的——逼供、休書、酒店……簡直是罄竹難書。所以那天他的那點單方面不坦蕩,不知給她造成多大的陰影。因此趕緊撇清,表明自己并無不軌之心,算得上是給她定心。誰知弄巧成拙,雖然不知拙在何處,總歸是他不好,因此這幾天反省下來,多少有些失落感。 但就算是冷靜了這么幾天,終于把那日攬她在懷的記憶踢出腦海,那點旖旎的感覺,刻意再不去想,反正也有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又不是他輕浮無賴——這么著,到了現在,心里才終于回復了大部分坦然。 但如今,一上來就見她眼圈還是紅紅的,委委屈屈含羞帶淚,那后脖頸子立刻又是寒毛直豎,好容易趕出去的那點不清不楚,眼看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董蜈蚣在他身后擠眉弄眼,意思是娘子,靠山給你找來了! 潘小園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拉拉扯扯,只好乖乖跟他站起來。手一撐地,沒站起來。三天的殫精竭慮,以及方才那鋪天蓋地的負能量,迎頭壓下來,竟有點腿軟了。 武松朝她伸出一只手。她趕緊撣撣手中的泥,讓他隔袖子捉住手肘,穩穩地提了起來。 這才覺得全身上下順了氣。拭掉最后一點淚,還不忘說:“你怎么來了?能不能把孫二娘叫來,讓她陪我?” 她覺得自己現在要是跟武松并排散步,一男一女,女的眼圈紅紅,淚痕未干,任誰看了,都能腦補出十幾樣不同風格的言情。還不如找個姐妹來,好好跟她訴個苦。 武松卻笑了笑,朝遠處一揚首:“都不在,都在山上聽晁天王訓話呢。我是溜出來的?!?/br> 潘小園忍不住噗了一聲。也只有他敢這么不守紀律且沒人能管。心情似乎好了些,抽抽鼻子,起碼說話聲音正常了。 她這才發現,武松身后也帶了兩個小弟,遠遠的跟著,大約是剛跟他辦事的。再加上董蜈蚣,一行五人腳步紛落,總算顯得沒那么曖昧了,這才讓董蜈蚣回到柴進那里,自己跟武松往下面走。 潘小園終于明白了。原來江湖中人喜歡帶小弟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僅是為了氣勢,更是為了避免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瓜田李下。做好事時,旁邊多幾雙眼睛,就是多了見證,免得讓別人冒領功勞;而就算沒干什么好事,旁邊有人盯著,也就少了無數種神轉折的可能性——就算相遇的是兩位大哥也如此。 武松還糾結于第一個問題,又問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態度居然出奇的和藹。潘小園總算發現了,武松這廝吃軟不吃硬,尤其見不得女人掉眼淚。當初孫雪娥在他身邊花樣作死,他居然能一路忍下來,沒把她變成片鵝干,大約也是因為孫妹子眼淚說來就來,哭得實在可憐。扈三娘的事,他之所以下決心淌這趟渾水,大概也是因為她描述過“小黑屋里有女人在哭”——要是換個大男人半夜干嚎,看他管不管。 而她自己呢,以前總是跟他針尖對麥芒,就算心里面哭成林meimei,也得拿出鳳辣子的氣場,每次發生沖突都恨不得狹路相逢勇者勝,從沒讓他見過太脆弱的德性,自然討不得他好去。 但她也不打算改進。她覺得這時候要是好言好語求求武松,讓他把李應和蔣敬倆直男癌揍上一頓,給個教訓,他多半也會考慮考慮。但人貴有自尊,自己攬下的事兒,哭著也要自己解決,又不是丐幫弟子,不能總是手心朝上。 再說,就算武松能把欺負她的人全揍趴下,那也是他自己的能耐,別人再看得起,也只是看得起他;而她呢,不過是個躲在別人背后的狐假虎威的小人。 眼看武松還在旁邊等答案,都快等急了,她才想起來給他定心:“不怪你,是我自己多事。你……別問?!?/br> 那“策論”既然入了錢糧三巨頭的法眼,又幸好讓蕭秀才抄一遍,是自己的總跑不了,總歸有些希望。但她眼下心緒太亂,加上個武松跟在旁邊,完全沒心思進行任何思考。 只好順著他的話,閑扯兩句。這才記起來那天小黑屋外那檔子事兒,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本來那天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早就不恨他了,犯不著吊著人家胃口。反倒是現如今驟然見到他,還涌上些關心:“這幾日,你在哪兒安歇,沒讓我見到?!?/br> 武松笑笑:“左右有歇的去處?!彼幌矚g和人深交,應酬多了,這是習慣性的答法。說完了才覺得太過籠統,又道:“第一夜是歇在魯智深房里的。他每每夜里喝醉,不知道歪在哪棵樹底下,十天里有八天都是空屋,正好讓我占了。第二天,是給宋大哥值了個夜。他那里……有些情況?!?/br> 他如今也不避諱那些針對宋江的暗殺企圖了,因為旁邊這人已經讓他耳濡目染,教育得十分懂江湖規矩,口風甚至比一些愛喝酒的好漢還要嚴——況且,一個局外人,誰會冷不丁的去套她的話。 于是他便簡略地說了。前天夜里,據說是有人想要硬闖宋江的臥房,被宋江驚覺,這才倉皇逃了出去,而值夜的四個小弟居然毫無察覺。宋江立刻讓人把武松請來——可以商議的人太少,花榮被外派公干,宋江驚魂未定之下,看誰都像是壞人,只有武松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下作之事的。再說,武松起碼做過都頭,心又細,有些分析查案的經驗。 武松開始以為是宋大哥疑神疑鬼,或者是做了個噩夢,但還是幫他仔仔細細地查了一圈——直到在窗邊發現了兩根淡淡的指印,已經被清晨的露水浸得花了。 他自己親身試了試,結果發現,要想無聲地闖到二層窗邊而不被人察覺,用盡自身本事,最少也得留下一個完整的手掌印。只兩根手指接觸窗沿,這份功力,他自認做不到。 能做到這一點的也有。鼓上蚤時遷是個專業神偷,從兩歲起就開始飛檐走壁,大到全副鎧甲,小到枕邊的胭脂盒,再或者遍布機關的古墓里的寶貝,此人全都手到擒來,并且完全讓人想不出他是如何得手的。 據說董蜈蚣山上之后,聽說時遷在彼,馬上就慕名前去拜師。時遷嫌他資質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