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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狠了? 這么想著,對眼前的六娘子有了些許歉意,也不好意思再動手動腳了。 兩人來回來去地客氣了幾句,這時候王婆端了茶點果子上來,打橫坐下,估摸著氣氛差不多了,笑嘻嘻地開口。 “有緣千里來相會,娘子和大官人這對冤家,你們可終于要修成正果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老身的好!” 這婆子三句話不離本行,西門慶顯然懂她的意思,露出生意場上常見的真誠微笑,說:“那是自然,小人必將重謝干娘?!?/br> 王婆笑得眼沒縫兒。眼看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也不必拿腔拿調,直接開門見山地向潘小園表明了大官人的意圖:首先,“娘子進門之后,雖然只是個老六,但他家大娘子極是容得人,這日子過得只會比眼下舒坦,再說了,妻不如妾,到時大官人寵你還來不及呢?!?/br> 潘小園嬌羞一低頭,干了這碗濃茶湯,感覺好像喝了一口恒河水,“奴都省得?!?/br> 其次,“嫁妝什么的不用娘子準備,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直接過門就行。那邊已經給娘子整出一個小院子——花園內樓下三間,一個獨獨小角門兒進去,院內擺滿了花草盆景。白日間人跡罕到,極是一個幽僻去處,娘子定會喜歡?!?/br> 這個方案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推敲,免得無財無勢的六娘子一進門就陷入宅斗的漩渦。潘小園夸張地“哦”了一聲,“難為大官人費心了?!?/br> 西門慶看到她一副乖順的模樣,心里頭別提多得意。果然是人往高處走,見識過他的權勢和手段,再潑辣的小娘子也得沒脾氣。 朝王婆一使眼色。王婆便捧出來個早就準備好的小方盒,里面是錦帕二方、寶釵一對、金戒指六個——算是聘禮。潘小園行禮謝了。 王婆再接再厲,笑道:“既蒙娘子見允,今月二十四日準娶,娘子就等消息吧——不過呢,都知道娘子是有前夫的,這進門的排場也不好搞太大了,到時候一頂轎子,四個燈籠,兩三個小廝,就是頂頂足夠的——娘子可莫要嫌寒酸,誰叫是‘回頭人’呢?” 潘小園這下不干了,委委屈屈地說:“這可就是他大官人不體諒奴家了。當初嫁武大,什么都沒有,糊里糊涂的就算過門了,奴心里一直過不去這個坎。這次難道不能風光一回,讓奴也當一次真正的新嫁娘?要是連這個要求也不能滿足,那,哼,我看大官人也不是什么真心實意,不如拉倒!” 王婆一怔,連忙安撫她,“娘子莫急莫急,這個嘛……”轉頭看著西門慶,露出征詢的神色。 西門慶見她終于提了個條件,雖然始料不及,卻也頗覺有趣,這么個穩重干練的小娘子,也有一顆少女心? 還是做出為難的神色,逗逗她:“這個嘛……” 潘小園嘟起嘴,再次重申:“奴就只有這一個要求,排場務必要做出來,納采之禮最好是活的大雁,還有……花轎新房的裝飾,務必要擺滿新鮮的牡丹花——奴小時讀書,看見人家說‘唯有牡丹真國色’,心里一直羨慕得很呢?!?/br>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連她自己都覺得rou麻,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王婆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六娘子年紀也不小,二十出頭了,怎么心里頭還跟十三四歲小姑娘似的,這么多不切實際的憧憬?活雁、鮮花,那可都是王公貴族出嫁時的待遇吧,尋常小老百姓,誰耐煩準備這些?就算西門大官人不怕燒錢,這三九寒冬的,大雁都還暖暖和和的窩在南方沒飛回來,那牡丹花兒也只還是個籽兒,在土里凍著呢吧? 眼看西門慶也有些無語,趕緊打圓場:“娘子說笑……” 潘小園卻下巴一抬,拋出個嬌俏蠻橫的媚眼,“奴就只有這一點點要求,大官人要是看得起奴家,自然都能準備出來。要不然,跟著武大也是窩囊,嫁大官人也是窩囊,奴何苦費這個勁呢!” 看著王婆那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潘小園心里暗暗好笑。西門大官人再神通廣大,總不會連老天爺也指使得動。這幾樣季節性的物件,要等備齊,起碼得一個月過去。等拖到那時候,武松多半也回來了,這事還愁他擺不平? 武松離開之前,跟武大明確說過,“多是兩個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蹦鞘侵h派遣的私事。 而知縣雖然和西門慶有交情,卻也不至于連這種雞毛蒜皮的細節都跟他通氣。所以西門慶多半認為,武松是被長期外派的——所以行事起來,才會肆無忌憚。上次在報恩寺,西門慶那一句“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更是印證了她心里的猜測。 賭上這一點信息不對等,看他大官人買不買她這個賬。 當然,要是千方百計拖延之下,連武松都擺不平……那也只能認命,穿越有風險,就當給后繼的姐妹留個教訓吧。 西門慶見她態度堅決,非要搞什么夢幻婚禮,王婆也勸不動,先是好笑,然后是無奈,忍不住尷尬一笑:“六娘子啊,你真是……” 潘小園笑吟吟地看著他。沒錯,我無情我冷酷我無理取鬧,你大官人要是不吃這一套,原著里的六姐兒也整不出那么多幺蛾子。 西門慶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這么作的女人。平日里他為人精明,但英雄難過美人關,有時候,面對著花容月貌、溫言軟語,他還是有點懶得動腦子。 為難歸為難,心里頭已經忍不住的暗喜,開始暢想以后的閨房之樂了。 這個條款便算是商定了。眼下只剩最后一條細節需要商討。 王婆照例充當那個沒臉沒皮的傳話人:“六姐兒你看,這過門的事宜都差不多了,武大那矮子那邊,要不要大官人再派人……” 潘小園聽了王婆轉述的計劃,身上一個冷戰接著一個。西門慶果然是陽谷縣頭一號坑蒙拐騙種子選手,早就預備好了叫上閑人潑皮,去對武大威逼利誘,逼他寫休書——今天那頓板子就是個警告信號。倘若武大還不識相,便叫人打到他點頭為止。最后,象征性地給他一點補償,配合著制造輿論“武大郎貪心不足,欠下巨額負債,并且人品齷齪,一言不合就休妻”,為潘金蓮的再嫁完美鋪路。 潘小園聽完整個計劃,連假笑都裝不出來了,呵呵兩聲,小心翼翼地發表意見:“這個,此計確實甚妙。但不如,讓奴家先去勸勸大郎,要是他自己愿意,就不用麻煩這么多啦?!?/br> 說完,趕緊起身告辭,說天晚了要回家,今日多謝王干娘款待——茶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西門慶看她的眼神,和看到一堆錢一樣親切,讓她渾身有點不自在。 王婆卻自然而然地倚在二樓門口,笑得臉上褶子上下運動:“娘子,就這么走了?不再留一陣兒?” 潘小園腳步一停,大約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