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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黑肱的救命恩人,設宴相謝也是應有之義。而若是擺宴,她待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豈不更久? 連眸光都亮了起來,鄭黑肱連忙道:“快著人安排,吾要宴請巫苓?!?/br> 密姬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險些站不穩腳。然而公孫有命,她豈敢不從?壓住心頭苦澀,密姬盈盈拜下:“妾這便安排?!?/br> 見公孫根本沒有留自己的意思,密姬頭顱低垂,緩緩退了出去。 ※※※ 一路載歌,回到了鄭府,楚子苓眼底的笑容都未散去。這份浮于冷靜之上的喜悅,自然也被鄭黑肱察覺。在針灸結束后,他并未像往常一般,述說自己的心事,而是忐忑相請:“吾欲在前堂設宴,不知巫苓可肯賞光?” 他說的鄭重,心跳卻快得要命,生怕對方不喜宴飲,一口拒絕。 這突如其來的邀請,讓楚子苓吃了一驚。但是今日聽到的歡快歌聲,猶然在耳,她不由點了點頭。不知宴席上,會不會有同樣美妙的曲子呢? 見巫苓應允,鄭黑肱喜出望外,立刻讓人擺宴,親自帶她入席。這當然不合禮儀,但是巫者又講什么禮儀? 不多時,寬敞的大堂上,擺下席案。因為私心,鄭黑肱連家老石淳也沒請,反而讓密姬等姬妾作陪。楚子苓又不懂此時的禮儀,還當是鄭黑肱怕她尷尬,故意讓家眷相陪,便大大方方坐在主賓之位。不多時,面前低矮的小桌上,便擺滿飯菜。 楚子苓在吃飯上向來不怎么講究,只要營養充足,能夠飽腹就行。所以來到這里后,頓頓吃大同小異,也從未抱怨。不過面前這頓飯,可不同以往,光是餐具就有七八樣。方型的爐子里,放了些烤串,油光閃爍,就算沒有孜然辣椒,依舊香氣撲鼻。高腳的銅碗里,盛的是濃稠rou醬,竹編的小碗里,盛的是瑩白米飯。還有片成片的臘rou,蜂蜜腌制的果脯,加上常吃的rou羹和略帶酸味的米酒,實在稱得上豐盛了。 也不知這是貴族的日常飯菜,還是專門準備的盛宴。被如此熱情款待,楚子苓也有些意外。不過當公孫黑肱向她敬酒時,楚子苓還是攔了一下。米酒也是酒啊,也不知道現在的釀酒技術如何,萬一甲醇超標就不好了。更別說病人還在吃藥,能不喝就別喝吧。 鄭黑肱也不嫌她失禮,笑著放下酒爵,命人舞樂助興。有了這吩咐,之前平正中合的宴飲之樂停了下來,換上了靡靡鄭音。 在婉轉的樂聲中,一隊女娘出列,翩翩而舞。長袖招招,裙擺搖曳,如楊柳一般的細腰隨著韻律輕搖,柔美矯健。居中那紅裙女子,更是面容嬌俏,眉目生情,寬大的袖擺在風中翻飛,柔韌腰肢屈折翻轉,生出攝人美艷。 歌聲也響了起來。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一曲“緇衣”,唱的柔情萬千,對于夫君的愛慕,更是溢于言表。鄭黑肱皺了皺,沒想到她們上來就唱這個,難道密姬以為這是家宴嗎?然而轉頭看向賓席,卻發現巫苓聽的極為認真,并無生厭之意。 鄭黑肱心頭一軟,又笑了出來。是了,巫苓連鄭語都不通曉,又知什么鄭音?不只是“緇衣”,他還能命人唱“有女同車”、“東門之墠”、“野有蔓草”……心忽的熱了起來,鄭黑肱驟然察覺,自己竟是戀慕此女…… 心又酸又脹,幾乎躍出腔子,鄭黑肱放在案下的手,緊緊握在膝頭。她連鄭語都不會,不善歌以不能舞,甚至從未露出過動人笑容,可自己心頭卻緊緊系著此姝,就連當初迎取妻子,也從未如此…… 似是察覺了鄭黑肱的目光,那女子扭過頭來,好奇問道:“此曲甚美,叫什么?” “是‘緇衣’?!编嵑陔挪挥勺灾餍α似饋?,柔聲道,“汝可要聽些旁的?” 楚子苓點了點頭,這跟她聽過的樂曲完全不同,不像流行音樂,也不像高雅音樂,只是歡快又質樸,優雅又古拙,如同那些樂者彈奏的鼓瑟笙蕭一般,一遍遍的重復傾訴,說不出的動人。那舞者正是當初自己見過的傲慢女子,可是如今,她臉上如春花綻放,明明只有十六七歲,卻明艷奪目,風情萬種。那舞姿更是靈巧婀娜,又細又韌的纖腰,翻轉屈折,一刻不停,就如同力與美的造物,讓人見之難忘。如此絕妙的舞樂,怎能不多品幾曲? 鄭黑肱的心跳得更快了,往賓席邊湊了湊,貌似自若的向巫苓談起了鄭音的九歌、八風、七音、六律。鄭聲鄭舞天下無雙,連衛音都不能及,又豈是古板韶樂能比的?若巫苓喜歡上了鄭音,是否也能如今日一般,日日與他共賞呢? 兩人在席間聊得歡暢,在場中賣力跳舞的伯彌,卻快要撐不住笑容了。為了今日的舞樂,她花了多少心機,使了多少法子,然而費盡渾身解數,竟換不來公孫一個笑容。不,公孫甚至都沒看她,只看著那賤婢!密姬是怎么勸人的?那賤婢難不成用了什么咒術嗎? 汗水如雨滴落,心中又急又燥,她險些踏錯了舞步。身邊舞者眼中的嘲諷,讓伯彌心中一凜,強打精神,讓臉上笑容更為燦爛。而在她沒看到的偏席,密姬借著飲酒高高揚起了頭,淚痕浸入鬢邊,無聲消弭。 ※※※ “大巫,吾兒可曾好轉?”許偃兩眼青黑,焦急問道。 昨日得知愛子突發癲疾,許偃急急從獵場趕回。癲疾可是鬼神作祟,哪敢疏忽,他立刻請了家中奉養的私巫前來施法。誰料剛施完法,阿惟便再次兩眼翻白,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嚇得他魂飛魄散。更要命的是,一刻后小兒再次醒來,竟然對之前情形毫無印象。這不是鬼怪入體,又是什么? 阿惟可是他年過三旬才得來的,愛如掌珠的獨子,怎能任惡鬼侵害?許偃也是下了大力,不但讓私巫徹夜施法,更是奉上無數祭品。這私巫可是他花大力氣奉養的,總不至于此刻不靈吧? 許氏私巫名叫巫齒,乃是個五旬有余的老者,枯發披散,面有文身,在昏黃燭光中佝僂盤坐,頗顯詭譎。 嘴唇一陣輕顫,像是念句咒,他緩緩睜開雙眼,搖了搖頭:“小君子病不在此。家主歸來時,可曾遇異狀?” “異狀?”沒想到巫齒會問這個,許偃一愣,頓時想起那場險些讓自家喪命的禍事,連忙道,“吾歸來時車行太急,險些撞上輛輜車。多虧對方御者機敏,方才避過?!?/br> 巫齒不緊不慢道:“請家主尋到車上之人?!?/br> 那人又跟阿惟身上的怪病有何干系?許偃心中驚疑不定,追問道:“是那人害吾兒遇邪?” 巫齒卻沒理他,重新閉上了雙目:“是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