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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從軀殼里鉆出來。 她以為她能活很久的,卻忘了她之前的每一日都是老天的恩賜。她的心疾是娘胎里帶的,當年御醫判斷,她活不過三歲。但她的確又活過了三歲,甚至活到了十六歲??墒腔畹绞鶜q了又能怎么樣,老天心情好,多給你幾天的活頭。心情不好,你只有認命的份。 死的時候或有不甘,卻又有釋然。只是深恨,既然老天要收她的命,為什么不利索點。偏生一點點的,磨走她胸腔內的呼吸,窒息疼痛而亡。 死了便是死了,她從未想過會再醒來。 老天就是這么愛開玩笑,她不僅醒了,而且醒在了一百年以后。 依舊是大鄴,依舊是京都,依舊是她熟悉的武寧侯府??墒?,她卻不再是韓青俞,而是寧端和,武寧侯府的四姑娘。 寧端和這個姑娘,其實有些冤枉。在她韓青俞看來,甚至有些可憐。 端和的父親寧連敬,是武寧侯府老太太嫡親的小兒子,也是現任武寧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寧連敬是豪門貴勛出來的子弟,自有一番清貴氣兒。偏生他又生的好,清雋儒雅,連當今圣上都要贊他一句,芝蘭玉樹好兒郎。 十八歲高中探花,打馬城中過,不知成為多少京都貴婦心中的女婿人選。托了人去打聽,紛紛遺憾無比,少年郎已經定了親事。只是寧連敬運氣不好,與他訂婚的富春伯府的姑娘,在他們成婚之前,得了惡疾去世了。 少年慕艾,竹馬青梅,戀人去世,寧連敬深受打擊,于婚事上消極懈怠,蹉跎到二十二歲,才由著老太太做主,娶了太常寺少卿盧大人的小女兒,盧氏。 盧氏進門不久,寧連敬謀了外放。當時她未有身孕,老太太為了子嗣著想,便做主讓她跟著寧連敬一起去了蘇州。 成婚三載,盧氏生下了一個女兒。送信進京,按著武寧侯府的排序,序齒四姑娘,取名端和。 寧連敬少年時期失去了心愛的女子,再對著自己的妻子,縱然美若天仙,但心里總缺了那么一塊,所以對盧氏算不上親密。 偏生這盧氏敏感的厲害,愛慕丈夫,一心撲在寧連敬身上,連帶著親生的女兒都排在了后面。 端和四歲半那年,盧氏和寧連敬生了口角,一個人躲在上房垂眼抹淚。卻不知道,伺候端和的幾個丫鬟婆子不當心,端和夜里起了高燒都不知道。等到發現的時候,燒的已經不成形了。 半夜里叫來大夫,折騰了大半夜,好容易才留下了一口氣。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真正的寧端和已經沒了,這個叫寧端和的軀殼里,換了一個叫韓青俞的,從百年以前來的靈魂。 這盧氏是個拎不清的,女兒生病了,第一件事不是擔心女兒的病怎么樣,而是惆悵萬一丈夫知道了,再埋怨她怎么辦?!剛好寧連敬這段時間勸課農桑不在府里,她只派了丫鬟婆子照顧端和,自己依舊躲在房里憂愁。 做主母的不上心,底下做丫鬟的也有樣學樣。韓青俞一直覺得,她能熬過去那半個月,真的是上天保佑。 三月的時候武寧侯夫人方氏南下金陵奔喪,四月啟程歸京,經過蘇州,靠船上岸,來看一看五年未見的小叔和弟婦。 既然來了,方氏自然是要見一見端和的。畢竟她生在蘇州,方氏連見都未見過一眼。只是見到端和,方氏幾乎暈倒。好好的姑娘瘦成了病貓,有進氣沒出氣的,方氏怒火中燒。但又念及妯娌之情,不能過分言語,只說京中名醫云集,要帶端和回京養病。 如此,成了寧端和的韓青俞才得了一條活路。 方氏做事圓滑,既要帶了端和進京,自然是要知會京中的老太太的。所以早早地就派人快馬加鞭送了信回武寧侯府。原本老太太還心有疑慮,但看到端和病的跟貓兒似的孫女,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兒子和小兒媳狠狠打上一頓才解氣。 韓青俞翻了個身,透過床頭紅木鏤刻凌霄花的小幾上留下的一盞燈,靜靜的看著鵝黃色三多帳子上繡著的佛手,伸出白胖的小手慢慢描繪著。 回武寧侯府的這一年半,她過的很幸福。雖然有大半的時間都要吃藥,可百年以前,她也是靠喝藥過來的,算不得什么。 方氏要管理侯府,又要教養幾個兒女,老太太便做主把她留在身邊。老太太心地純良,心肝rou的疼她;伯娘方氏端正和婉,待她似親生;嬸娘是個明麗可愛的婦人,經常抱著她玩;雖然二伯娘掐尖要強了些,可畢竟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之徒。府里的兄弟姐妹也都很好相處,好吃的好喝的都要分她一半,也都會讓著她。 初初的時候,她日日夜夜的都想百年以前,想她是韓青俞,想她的娘親,哥哥。 可一日日在武寧侯府這么待著,過去的歲月隨著日子的流逝,也慢慢的開始在她腦海里淡忘,淡忘。 也不知什么時候,她突然想明白了。 她的確是韓青俞,但韓青俞已經死了。死在百年以前的那個夏夜,那么,就讓她隨著過去的歲月,永遠的留在過去,成為她心底永遠都不會觸碰的秘密。 現在的她是寧端和,她得好好地活著,帶著那個給她提供了這副軀殼的姑娘,好好的活著。 端和輕輕的閉上眼,眉眼之間帶著淡淡的笑意,慢慢的沉入了夢鄉。 寧老太太沒得那些苛責的規矩,端和自從入得松柏堂,就不知道大早上起來請安是什么感覺,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當然,一般醒來,也就剛剛是吃早飯的時間。 松柏堂的飯食向來精細,今早的早膳是一碟兒豆腐皮包子,一碟兒水晶翡翠餃,一碟兒棗泥餡山藥糕,一碟兒玉米發糕。配著四色的小菜:糟鵝掌、油鹽炒枸杞豆芽、腌黃瓜、片火腿。最后再一人一碗熬得糯糯的碧粳粥,端和吃的肚圓滾滾才停下。 吃過了飯閑來無事,寧老太太就在東次間的大炕上的炕桌上擺了筆墨紙硯教她識字。 依著武寧侯府的規矩,姑娘家到了五歲就要入家學。后院里有專門辟出來的地方給姑娘們學習,怡和淑和她們,早早也都入了學。 但端和身體不好,回京后半大的時間都在床上躺著,讀書這種耗費心神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入了夏之后長期給端和看診的老御醫摸著胡子說端和的身體調養的差不多了,和一般這個年齡小姑娘沒什么區別了,但老太太也還是不放心,又拘著她養了一個夏天,好好地固本培元,等到入了秋,才慢慢的放開她。 前世里還是韓青俞的時候,也是因為身子不好,家里當水晶人供著,什么都不能做。讀書認字倒是沒什么,只是筆力不行,寫出的字歪歪扭扭,一點樣子沒有。 如今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都超標合格,她對于任何事情,都有一種異乎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