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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再度被毀,一瓦一椽,皆成灰燼。柳岑率軍入城,進宮,一路再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除了南宮大火廢墟里的十數具尸首之外,這一番入城,幾乎是兵不血刃。 而后到了晚上,雒陽城便終于,下起了雨。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是周二~大約還有一周多完結吧~ ☆、第67章 很小的時候, 阮太傅就曾夸過小十,說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阮太傅教他下棋, 教他默書, 教他應對臣工,他一樣樣都學得很快。若不是鄭嵩篡位突然打斷了他的學習,阮太傅說, 他一定可以成為一代明君。 現在想來,也許他這一輩子,也只遇到過阮太傅這么一個愿意相信他的人了吧。 畢竟就連阿寄,也不相信的。 因為他雖然聰明, 但絕不仁慈為懷,也從不顧念大局。這樣的人, 怎么可能是個好皇帝? 啊……是了, 經此一役, 他的罪名坐實, 想必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吧。 顧拾奔跑著穿過后殿, 房梁一根接一根轟隆隆倒下, 彌漫的煙塵充塞口鼻令他幾欲窒息。前方還有一座草木叢生的庭院, 他只要搶奔出去便可以逃生了…… 雖然他不知道阿寄還會不會接納他—— 不可以再想了…… 他盡可以為了這天下人而死;可如果沒有阿寄的話, 他又是為什么而活著? 踏過庭院里一地雜草,終于, 將要看到那扇狹窄的月門了。 “這邊,這邊!”突然間那月門外響起雜沓的腳步聲,有人呼喝著指揮道, “就這個門,堵上!” 顧拾一驚,連忙借著煙塵遮蔽壓低身子竄出了門,就在他剛剛邁出腳步的后一刻,便見一桶又一桶的桐油被人潑進了門里去!隔著即將燃起的火光,他看見指揮那人的臉—— 鐘嶼。 不知是放松還是絕望,他竟忍不住笑了笑。 他扶著墻根弓著身子往外奔跑,因為一墻之隔就是大火,火苗探出墻頭數丈之高,加上煙塵滾滾,空氣都灼燙逼人,沒有人敢靠近這里,也沒有人注意到他。他只要沿著卻非殿的東墻往北出了南宮,便可以逃到雒陽東城去了—— 那里沒有戰火,因為他的緣故。 這樣一想,他又不由有一點小小的、不合時宜的得意,他真想讓阿寄過來看看:看,說到底,我還是能保住一方百姓的。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冷血,也沒有謀算著拉天下人入火坑。我只是……我只是仍舊,欠缺了一點點……運氣而已。 如果我的運氣再好一些,也許我……也許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逃出南宮無人看守的北大門后,顧拾的身子驀然癱倒在地。 天空陰沉沉晦暗一片,堆積的雨云沉默下望,空氣中仿佛漸漸凝結出來層層濕潤的寒氣,將他的周身緩慢柔軟地包裹住。剛從火焰中逃出來的他開始感覺到了冷,全身緩慢地蜷縮起來,直到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失卻了氣力。 侵入肺腑的煙塵像是到了這時候才突然發難,他卻再也咳嗽不出,只是死命地卡住了自己的喉嚨,將受傷的頸項抓得鮮血淋漓…… 他沒有英雄地死在大火烈焰之中,卻是如個喪家之犬一般倒在了城墻根。 浮云烈火莊嚴溫柔,巍峨高聳的宮闕之下,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落魄的少年已瀕臨死亡的絕望。 所有人都從南門出去迎接柳岑的大軍了。 也許這個少年曾經救了全城的百姓,也許他只是個尋常的死在路邊的難民。 沒有人會在意這些。 *** 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的小雨,在深夜里縈繞著秋氣,將遠近樓臺館閣都籠罩在昏暗的迷霧之中。 南宮的大火撲滅之后,瓦礫成堆,梁柱傾頹,昔日的堂廡被毀了個干干凈凈,再也看不出本來面貌了。再淋上傍晚時起不曾停歇的雨,說那里像荒涼的亂墳崗也不奇怪。 于是柳岑帶人先住進了北宮。北宮與南宮之間的復道也被燒毀了大半,但所幸火勢并未燒得過來,各殿里一應用物還如半個月前一樣,雖然連一個人也看不見了。 他讓阿寄帶著孩子仍住在原先的章德殿,由張迎伺候著。殿外則安置了重重的守衛,便連屋脊上都日夜潛伏著弓箭手,是立意要讓她插翅難飛。 夜已深了,寢殿里燈燭煌煌,阿寄沐浴過后坐在窗前的書案邊,低著頭翻開了她半個月前放在這里未及收拾的經書。 “風雨瀟瀟,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 ——“啪”地一聲,她又將書合上了。風聲夾著雨聲拍打在窗紗上,窗外森森樹影都被燈火投射進來,冷意徘徊,迫得她攏緊了衣襟。她轉過頭,張迎正靠在床榻邊,和顧雒玩鬧著什么,一邊笑嘻嘻地竊竊私語,她聽不清楚。 張迎算起來也沒有比小十小很多,可他卻好像從來不會長大,那一顆赤子之心永遠都還是初見時那副澄凈的模樣。 阿寄沒來由地有些羨慕他,可又因為看著他便想起了小十,而倉皇地別過了頭去。 不,她現在無論看什么,都只會想起小十而已。 她閉上眼睛,刻意地麻木自己。不要去想,不能去想…… 既明知前方是一座深淵,又為何還要跳下去呢? 為何不能就這樣在原地徘徊到死? “將軍?!蓖膺叺氖匦l在行禮,鐵靴發出齊齊的一聲響。 柳岑擺了擺手。殿門打開,呼嘯的風雨聲立時灌了進來,吹得滿殿簾帷羽翣嘩啦啦地搖動。而后那殿門又關上了,柳岑慢慢轉到燈火微明的寢殿里間來,光亮在他臉上照出了一半的陰影。 張迎警覺地護住了床上的孩子。 阿寄轉過身,看了他一眼,淺淺地行了個禮。 柳岑認真地看著她,道:“阿寄,我有話同你說?!?/br> 阿寄抬起臉來。她的長發松松挽了個髻垂在肩頭,露出小巧的耳垂上一顆瑩潤的珍珠耳珰,除此之外一無裝飾。她的秀氣的臉頰微微顯得蒼白,幽麗而清冷,宛如雨中素白的梨花;那一雙眼眸卻十分清亮,也許因為她曾經常年不能說話,她習慣了用那雙眼睛與人交談。 而柳岑一直很害怕與那雙眼睛對視,大約也是這個原因。 他原是想讓張迎退下的,可現在他又覺得,有個外人看著也是好事,他不至于過于失態。 “阿寄,”他慢慢地道,“若是沒有顧拾,我們是不是很早就已在一起了?” 阿寄微微蹙起眉毛看著他,好像不太能理解他的話,甚至唇邊還浮起了笑影。那是一種善意的嘲笑。 柳岑低聲道:“我不知自己是哪一步走錯了……又或者我并沒有走錯,我畢竟是見到你了,對不對?阿寄,就是因為我從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