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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充滿恐懼的喧嘩。所有人都開始倉皇逃竄,拼命往教堂外面跑。 易嘉言茫然地跑出了教堂大門,看見遠處里昂舊城中心的一棟標志性建筑正轟然倒塌,前一刻還寧靜安謐的落日黃昏驟然間被鋪天蓋地的塵土模糊了,留下一片火光與空氣中nongnong的刺鼻氣味。 大街上是驚慌逃竄的人們,更多的是從家中走出來不明就里一臉驚嚇的人。 “Qu’est-qu’il y a”無數次,他聽見這句法語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 發生什么事了? 這也是他想問的。 有人從事發地點的方向跑來,一邊跑一邊用法語大喊著:“恐怖襲擊!是恐怖襲擊!” 這樣的叫聲像是一點微弱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早已躁動不安的人群。 與此同時,空氣中的能見度還在降低,大樓倒塌帶來的塵土像是日食一樣將光線掩埋其下。 重裝警察從不同的方向跑來,呼吁著人們不要亂跑,不要焦慮,待在家中,不要出門。仍在公共場所的游客請停留原地,不得隨意亂跑,教堂會提供一個暫時的安全庇護所。 易嘉言退回了教堂,與一眾茫然無所的人們一起,很多人跪在地上禱告,神色驚慌地祈禱著上帝帶走一切災難。 他聽見旁邊有人驚魂未定地說:“聽說恐怖分子沖進了皇冠酒店,挾持了幾十名人質,如今酒店里無人進出,政府派出的軍隊守在外面,卻又不敢強行闖入,場面已陷入僵持狀態?!?/br> 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呼吸一滯,動彈不得。 皇冠酒店? 那是他下榻的酒店,也是盧雅微居住的酒店。 易嘉言倏地轉過頭去,用英語對身側的男人說:“你帶了手機嗎?麻煩借我打個電話,行嗎?” 那人猶豫了片刻,把電話遞給了他。 他撥通了盧雅微的電話。 “喂?”大概是響了四五聲以后,盧雅微接起了電話,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環境也沒有很吵鬧。 “我是易嘉言,你現在——” “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呵呵,易嘉言,哪個易嘉言???我怎么不認識哪個王八羔子叫易嘉言?”盧雅微顯然是余怒未消,聲音里仍帶著火氣。 易嘉言很快追問:“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你管我在哪里?我就是死了,你也不會掉半滴眼淚,你管那么寬做什么?” 他沒有理會盧雅微的氣話,只是細聽了片刻,聽到了飛機起飛的聲音,還有機場廣播。 “你在機場?” “你怎么知道?” “要去哪里?” “回國!”盧雅微沒好氣地說,“追了你大半年了,你也沒半點動心的跡象,還一直惦記著別的女人。我是有多沒臉沒皮才會一直賴著你不放手?我盧雅微可也是有自尊的人,我——” “你沒事就好,雅微?!币准窝允钦娴娜玑屩刎?,長舒一口氣,換了一只手拿電話,他言簡意賅地說,“現在就回國去,不要到市中心來了。這里發生了恐怖襲擊,現在一片混亂,你即刻坐飛機啟程,回國好好待著?!?/br> 盧雅微一愣,隨即驚慌地追問起來:“恐怖襲擊?里昂市中心?那你,你現在在哪里?你快來機場,我們一起回國??!” “我在市中心,這里現在已經被封鎖了,軍隊和警察都出動了,要求市民不得隨意行走。你先回去,我不會有事,等封鎖解除就立馬啟程回國?!?/br> “那我——” “雅微,聽話,就這樣,我先掛了?!币准窝院敛贿t疑地掛斷了電話,用英語再問機主一句,“再打一個電話,一個就好,可以嗎?” 男人點頭,“你打吧,遠在異國,家人必定很擔心,報個平安是很有必要的?!?/br> 易嘉言從未覺得法式英語聽上去如此溫暖動聽,夾雜著含糊不清的小舌音,男人對他笑著,頗有安撫之意。 他給南橋打電話,可南橋的手機顯示的是關機狀態,一直無人接聽。 他擔心父親和黃姨看見新聞會擔驚受怕,于是又給家中去電,只說里昂發生了恐怖襲擊,但他一切安好,不在事故地點,請家人放心,他會盡快趕回國。 黃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電話那邊還不時傳來新聞播報的聲音,顯然家中時刻關注著法國的動態。易重陽的聲音要厚重一些,平穩一些,他一邊安撫妻子,一邊對兒子說:“沒事就好,你凡事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br> 簡短的字句里,是父親對兒子的囑咐,千言萬語到底抵不過語氣里的關懷。 易嘉言說好,最后還是問了一句:“南橋的電話我打不通,她和家里聯系過了嗎?” 父親說:“沒有,她大概還在她學長的工作室幫忙吧,最近事情很多,她哪有時間看電視?應該還不知道恐怖襲擊的事情?!?/br> 在凌云的工作室? 易嘉言頓了頓,不知此刻該欣慰于她還蒙在鼓里、毫不知情,還是該計較她不知他的險境,竟然還與凌云在一起安享二人世界。 里昂市中心陷入一片混亂與焦躁之中,易嘉言與行人一同待在教堂里,耳邊是婦人們虔誠祈禱的聲音,眼前是昏暗的燈光里神情肅穆的雕像與壁畫。 教堂是一個很寧靜的地方,將外界的恐慌混亂與室內的溫和平靜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而他站在那里,忽然回想起幾個小時以前的場景,如果他沒有因為心煩意亂而離開酒店,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場景?他會被劫持,也許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也許已經死去。 如果他的生命到那一刻就結束,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會是什么? 是按照父親的心愿優秀成長至今,卻從未體驗過叛逆的滋味,還是一直以來都是那個冷靜自持的易嘉言,從未做過半點放縱之事,一直活得循規蹈矩? 他沒有抽過煙。 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追過女生。 沒有和父母大吵大鬧過,哪怕有爭執,也是商量著解決,從未紅過臉。 他的人生和他本人一樣,平靜,溫和,一帆風順,凡事都理智而行。 哦,大概也并不全是理智而行,畢竟他也曾經逃過課,說過謊,瞞著父親和黃姨偷跑到了吳鎮,只為瞧一瞧那個額上留下疤痕的小姑娘,然后傻傻地跟了她兩天,為她買下櫥窗里的同款蛋糕,小心翼翼地送去她家門口。 想到這里,易嘉言忽然笑了。 竟然是南橋成全了他的不理智,把這點遺憾也變得圓滿起來。 想到南橋,他的唇邊露出溫柔的笑意,可是笑著笑著,又忽然笑不出來了。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在這世上最遺憾的,想要做卻沒有做的事情,會是什么? 寂靜的教堂里,他的心跳聲忽然間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