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想的那樣“苦大仇深”，她是很積極樂觀的一個人。他很敬重她，先前對她的同情轉變為一種……一種疼惜。當然她是很好的，但他對她并沒有生出特別的心意。

    第二天早上，許朗看看膝蓋，居然沒有發青，不由得贊嘆秀意的藥酒真有奇效。

    當天晚上許朗有約，jiejie許清介紹了一個女孩給他認識。許朗一向反感jiejie和母親的這種好意，無奈他剛剛答應了母親，以后對她們介紹的女孩來者不拒，只能去赴約。

    女孩對許朗很有好感，跟他用完晚餐后又提議去喝杯咖啡，許朗卻說不如去看電影?？措娪皶r不方便講話，他便不用費心去應酬對方。女孩不知道他存著這樣的心思，欣然應允。

    買票時，許朗問女孩想看什么，女孩要他拿主意。他想起昨晚秀意跟自己提到的，問女孩這部電影可好？女孩滿口答應。

    買完票，檢票入場時才發現這不是一部愛情片，而是一部三級片，要查身份證。帶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去看三級片，許朗這輩子都沒碰上過這么窘迫的事，女孩更是窘得要命。許朗只好匆匆帶她離開影院。這時候，女孩也沒心情約會了，許朗直接送她回了家。

    一路上，許朗一直想叮囑女孩一句，別把這件事告訴jiejie許清。他知道這件事要是給許清知道了，一定會笑話他十年，可終究還是不好說出口。

    送別了女孩，看看時間還早，又不想回家，許朗猶豫著要不要去酒吧坐坐，鬼神神差卻又跑回了影院，一個人去看了那部。電影爛俗至極，許朗好不容易捱到最后，片尾曲響起。那是一支很美的曲子，不少著急離開的觀眾都被吸引，在原地駐足。這么美的曲子配這樣惡俗的一部三級片，真是諷刺，幸而秀意不知道。

    許朗坐在座椅上，直至片尾曲演奏完畢，才起身離開。出去時竟碰到了司徒家，他也跟他一樣，一個人來看電影，等片尾曲結束才出來，顯然是為秀意而來。

    見到許朗，司徒家有點尷尬，解釋道：“片尾曲是秀意作的，所以來看看?！?/br>
    不知何故，許朗卻做出一副意外的神態，說：“哦，是凌小姐的作品？”

    “你一個人過來的？”司徒家遲疑道，“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

    “跟一個朋友來的，她有事先走了?！边@倒也不是謊話，但許朗說不清自己為什么要掩飾來看這場電影的目的。

    他接受了司徒家的邀約，兩人沒去酒吧，在路邊一家大排檔喝起酒來。

    司徒家攢了一肚子的話，酒過三巡沖著許朗一股腦兒地傾吐出來。他雖有了幾分醉意，思維卻十分清晰，說話也毫無顧忌，真正酒后吐真言。他說的全是關于他和秀意的事，許朗認真聽著。

    他說：“秀意家境不好，父母關系很差，也不怎么理她。秀意從小開始幫人補習賺錢，補貼家用。

    “她自己爭氣，考上了音樂系，每年的學費生活費都靠自己賺，辛苦到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就算這樣，還年年拿獎學金。

    “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好，好多男生追她，她一個也不答應。我追了她三年多，她也一直不肯。我說，你那么辛苦，我看著心疼，讓我幫你，她卻說不要拖累我。

    “直到舉行畢業典禮時她才告訴我，她一直都是喜歡我的，她終于答應跟我在一起。我簡直開心極了，這輩子都沒那么開心過……

    “可只是開心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她在去學校的路上被一輛超速駕駛的車撞了。手術過后，醫生說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她才二十一歲，馬上就要迎來新生活，她一直那么努力，那么上進，她那么艱難才走到那一步，她什么錯都沒有，可是……

    “她躺在醫院里，一句話也不說。她的父母一直在旁邊抱怨，抱怨她會挑時間，偏偏選在那個時候出門；抱怨她偏要被一輛失車撞，現在連肇事者都找不到，醫藥費都不知怎么解決；抱怨她眼睛瞎了，以后誰養活她，哪個男人愿意要她。我想說我要她，但是我不敢……

    “我在醫院陪了她三天，我的母親找到醫院來，叫我走。就在她病房門口，我的母親大聲說，你要陪這個瞎子過一輩子嗎？我懦弱得連句辯駁的話也沒有。

    “回病房時，她緊緊握著我的手，那么絕望。她說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我已經痛得夠多了，再失去你也只是多痛一下子。我明知道她不想讓我走，她那么辛苦得到的一切，一個瞬間就全部失去了，她不想再失去我?？晌衣犃怂脑?，卻心安理得地相信，她痛得那么多，已經麻木了，就算我走，她也不會太難過……

    “于是我走了，再也沒去看她。我不知道她那段時間是怎么熬過來的，不敢問人，更不敢問她。四年了，我談了好幾場戀愛，都沒有結果，她一直在我心里，我沒辦法再愛上其他人……

    “半年前我又遇見了她，我發現自己還是那么愛她。我什么都不管了，重新開始追求她，但是一點用也沒有。她說，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我并沒有在她身邊，她的心已經死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對不起她，別人一刀一刀的捅她，我不幫她，還補上了一刀。如果那時我堅持守在她身邊，她哪怕再難過也還是有點安慰的?？晌覜]有，沒有，所以現在我跟她根本不可能了，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了……”

    他伏在桌上，失聲痛哭。

    許朗沉默地看著他，想起學生時代收到的一張明信片，史努比坐在房頂上，以手覆額，頹然說：“我早知道自己會想念你，但不知道會想念到這種荒謬的地步！”

    .

    第4章 解救

    周六因為要參加婚禮，許太太和許朗一早便出門了，同行的還有秀意。許朗見她身上穿的并非那件玫紅色的禮服裙，而是一件米白色的旗袍，長發綰起，梳了個精致的發髻，不見當日的驚艷，卻十分清秀雅致。

    許朗贊道：“凌小姐今天真漂亮！”

    秀意羞澀一笑，略施脂粉的雙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婚禮是在大伯家舉行的。許朗的大伯身家豐厚，一座豪宅大得驚人，這次女兒出嫁索性在家中設宴。

    新郎新娘交換完戒指后，賓客們各自去找樂子，喝酒、跳舞、戲水，玩得不亦樂乎。許太太帶著秀意去跟一幫女客應酬，許朗則跟眾堂兄弟在一起。

    許朗的堂哥許進向來愛在女人堆里混，許朗跟堂兄弟們聊了半天，也沒見他露面。想起母親那天說要把秀意介紹給他，不禁有些惴惴，佯裝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阿進去哪里了？”

    “那家伙準是去跟女孩子搭訕了！”一個堂兄笑道。

    另一個堂兄說：“哎，那邊不是阿進嗎？果然是在泡妞！那女孩長得還真不錯，這小子，這么快搭上一個美女，真有他的！”

    許朗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許進正坐在泳池邊一把碩大的遮陽傘下，旁邊正是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