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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是想打玻尿酸的,但不劃算,最多保質小半年,太不劃算了……我牙齒長得不太好看,所以就做了烤瓷,做完之后我才敢開口大笑……” 這節奏很像多米諾骨牌的倒塌,又很像拆舊毛衣里的毛線,喬楚大概是有點兒醉意了。 一開始她還有點結巴,到后來越說越利索,簡直像早就背好了臺本似的順流直下,連整容的錢是怎么來的都向我交代得一清二楚。 “上次你跟我講,你喜歡錢,我當時沒好意思說,昭覺啊,你那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彼悬c兒動情,眼睛里已經有淚光了,“我大學就在酒吧里跳舞,那時候我挺普通的,就是身份證上你看到的樣子。不過酒吧里燈光暗,化個大濃妝就行了,眼皮上拼命撲閃粉,假睫毛用最夸張的那種。不涂唇膏,涂的是水嘟嘟的唇蜜,想起來真是土爆了,不過那時候不覺得。 “對了,差點忘了,我只是整了臉,我的身材可是天生的……你看我的腰,最粗的時候也才一尺七,還有胸,這可是貨真價實的C杯,你要不要摸一下?!?/br> 我簡直快要瘋掉了。 可是喬楚不管我的反應,接著說:“比起那些做家教的同學,我跳舞賺的錢多多了。沒人尊重我有什么關系,有錢不就好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重。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我意識到了其實跳舞賺的那點錢,遠遠不夠支撐我想過的那種生活,沒錯,是可以買喜歡的衣服了,可還是要在幾個顏色中挑選。呵呵,我有時候看那些女孩子說自己有選擇恐懼癥,恐懼個屁,還不是因為窮。 “上次你說你最喜歡的東西是錢,我看著你就好像看到當年的我自己,有什么錯呢?我們只是想擺脫某些東西而已。但我又很清楚地知道,你跟當年的我還是不一樣,你比我有原則,你更單純,我干的那些事兒,你都干不出來?!?/br> 聽到這里的時候,我原本渙散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來,即使隔著很厚的衣服,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皮膚上乍起的一顆一顆渾圓的雞皮疙瘩。 “簡晨燁一直對我有種敵意,從第一次照面我就感覺到了,你不用否認,我喬楚不敢說閱人無數,但誰喜歡我,誰討厭我,我只要看一眼,一眼,我就看得出來。 “簡晨燁看我的時候的那種眼神,當年我還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無數次,每次我從那些幾十萬上百萬的車上下來,我的那些同學都是那么看我的,你知道他們背地里叫我什么——校雞,哈哈哈…… “我不在乎,真的,昭覺,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再也不用為了一點學費,一點生活費,像條喪家犬一樣守在我爸或者是我媽家的樓下了。不用乞討的感覺真好啊,哪怕是陪那些男人吃飯喝酒,聽他們講黃段子,甚至跟他們上床,都比做乞丐好……” 我靜靜地看著喬楚,簡晨燁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此刻從混亂的回憶中跳脫出來,無比尖銳無比清晰。他的判斷的確比我準確一百倍,喬楚親口承認了,她確實有這么不堪的過去,她確實是這么不堪的人。 可是為什么,看她這樣野蠻粗暴地把自己一層一層剝開,毫不掩飾那些丑陋的瘡痍,我心里竟然一點兒鄙夷都沒有? 我很清楚地記得喬楚第一次去我家看望我,是我骨裂的那個時候,我們并不相熟,只見過幾次面,那時候我覺得她對我來說,就像邵清羽一樣,是生活在云端的人,不可能了解我的疾苦。 直到她將這一切和盤托出,她的身世,她的經歷,她為什么會是現在的她……雖然我只能在迷霧中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但我知道,我的直覺沒有錯——我是說,我們的生命中有相通的東西。 一時之間,我無法具體地概括出那樣東西是什么,苦悶的童年,孤單的青春期,還是因為早慧而對金錢和物質產生的那種近乎扭曲的崇拜……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邵清羽,想到了我們之間這么多年的閨密情。為什么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些,我認為不是因為我對她不及喬楚對我這樣坦率。 唯一的原因,是因為我打從心底里認為,她永遠不可能理解。 “對了……”她扯了張紙巾用力地擤了一下鼻子,“先不說我那些破事了,你不是也有事要跟我講嗎?” 到了這一刻,我的心里已經成了亂世春秋,一點兒理性和主張都沒有了,還要說我自己的事嗎? 可是如果不跟她說,我還能跟誰說呢? “你的一生就是你所有選擇的集合?!蔽也挥浀迷谀睦锟吹竭^這句話。 很久之后我回想起這個夜晚,在當時,無論是我還是喬楚都在這一刻沒有意識到,它在我們的生命中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分量。 我們在這天晚上所說的話,所做出的決定,對于我們的生活究竟意味著什么,是好是壞,我們都不知道。 猶豫了一會兒,我終于很艱難地開口了:“我可能……懷孕了?!?/br> 我的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好大一聲動靜,是喬楚往后一退撞倒了桌上的裂紋花瓶,好在沒有摔碎,只是花瓶的水開始沿著桌面往地上滴,花瓣跌落了不少。 她手忙腳亂地扶起花瓶,連水都沒來得起擦,大步一跨,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問我:“確定嗎?” “就是不確定啊?!蔽覠┰甑瞄_始揉頭發,“我查了記錄大姨媽的APP,往常都很準時的,這次已經過了十天了,但我又覺得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沒休息好影響了身體,總之我自己也不知道……” 喬楚一把抓住我的手:“別揉了,快揉成殺馬特了!” 她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你從前有過這種事嗎?” “當然沒有??!”我眼睛瞪得老大。 喬楚比我先冷靜下來,她嚴肅地看著我的臉,停頓了幾秒鐘,起身去了洗手間,拿了個長條形的小盒子出來給我:“先去驗,確定了再說?!?/br> 我看了一眼那個盒子,很悲壯地站起來,去了洗手間。 隔著洗手間的門只聽見喬楚在外面一直催:“姑奶奶,你倒是快點啊?!?/br> 亂,就是一個字,真亂! 打開門我看見喬楚那一臉急切的關心,不是裝出來的,這令我心頭微微一暖。 我以幾乎不可覺察的幅度輕輕地點了點頭,不想再多說什么了,要是可以的話,我真想對著自己的腦門開一槍,一了百了最痛快。 萬蟻噬心,腦袋里一片空白。 冷,空調打到三十攝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