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天真的目光中完全暴露出自己的無知。

    王輕再次開始冒汗，總得要跟主持人、導演之類的打個招呼吧，難不成他們還要在這兒干坐著？

    美人張什么都沒有說，只讓她好好看著沈然，難道這些流程沈然自己清楚？

    王輕的目光再次轉移到在角落坐著的沈然，屋里的空調壞了，小王又出去工作，他們就像廢棄的小狗一般，在陌生的房間里，呼著寒氣，等待新主人的降臨。

    門敲了幾下，就被推開了。

    是新的主人，一個中年女人，著裝優雅，沒有美人張臉上那股艷麗，舒展的眉頭自有一種威嚴。

    “怎么給你安排到這種地方？我一直在等你給我電話，誰知道你還真是倔！”女人嗔怪著越過馬洋洋和王輕，走到沈然面前，一把捧起他的臉，左顧右瞧的，“天這么冷，走，去姑姑辦公室?！?/br>
    姑姑？王輕站在一旁暗自驚嘆，沈然比她想象中的氣派多了，感覺全江城數得上名字的，都跟他有關。

    “姑姑?！鄙蛉婚_口叫眼前的女人，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和警示，“我呆在這兒就行，你趕快去工作吧?！?/br>
    沈然并沒有接受他姑姑的好意。

    “說的什么話，我是你姑姑，我來看看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這么冰？”女人說完，就要拉起沈然的手給她捂捂，沈然抽了出來，說：“您趕快回去吧，我有工作人員在，不用您cao心?！?/br>
    似乎是工作人員四個字帶來的挑釁，女人回頭正視了王輕和馬洋洋。王輕識時務者為俊杰，立刻上前握手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沈然的助理?！?/br>
    馬洋洋也跟著說：“您好，我也是沈然的助理?！?/br>
    王輕在心里打了個問號，他不是什么執行經紀人么？怎么也是助理？

    “張美仁夠狠心的，你剛剛出道，就只給你配兩個助理來？”女人溫和地笑著說，所謂笑面虎，就是沈然她姑姑了，語氣溫柔的像春日里的陽光，說出的話里藏著貌似綿軟的刀，殺人于無形之中。

    “姑姑?！鄙蛉挥纸辛寺?，似警示。

    女人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對著沈然又恢復了慈愛的神情，拉著他像是撒嬌：“走吧，帶你跟我幾個同事打個招呼，打完我就不管你了，行不行？”

    沈然看了一眼王輕，王輕趕緊點頭，打招呼很必要，有這么一個領導帶著，腰桿兒也硬啊。

    沈然搖了搖頭，堅定地說：“我不去，你要是帶著我去，我現在就走?！?/br>
    “我就知道你是這個樣子?！鄙蛉坏墓霉貌]有發脾氣，而是一貫縱容。確實，沈然這種脾氣，一看就知道是縱容出來的結果，他從來不害怕，一直以為社會很好混，因為他周邊的人都對他很好，他的世界一直鳥語花香，四季如春。

    王輕暗自嘆了口氣，老板這是要搞什么啊，能夠借力步青云，多少人都求之不得，他卻不稀罕。

    女人走了之后，他們便被通知，主持人已經在化妝間了，沈然走在前面，身后跟著王輕和馬洋洋。

    王輕不知道沈然姑姑到底是何許人也，打招呼問好的環節進行的很順利，顯然那個姑姑已經作了交代。沈然不再是以前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轉個身就好像換了張臉，很和氣，禮貌的和氣，看不出來一絲虛假。

    沈然很奇怪，明明命運對他慷慨饋贈，他卻偏要拒絕命運的好意自己走。

    從主持人化妝間出來的時候，沈然依然走在前面，他從來沒有怕過什么，干什么都不卑不亢。

    王輕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修長的腿邁在光潔的地板磚上，走廊上一直有人來回走動，他的頭抬得跟他的態度一樣高，目不斜視，走得端端正正。

    和他并肩作戰的，是他們兩個小毛賊，什么都不懂，他們成為不了他有利的武器。反觀莊溯出門的隊伍，恨不得能拉滿一車，電梯里的場景，她記得很清楚，莊溯整個團隊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勝利者的光澤。

    那個在冬日里單薄的身影就站在電梯口，不往里走，也不畏懼勝利者居高臨下的施壓，從頭到尾地盯著他們，沒有一丁點的怯。

    王輕說不上來，但對沈然的看法有所改觀。也許他沒有成年人的社會經驗，但是他選擇用自己的規則征服世界的時候，無知無畏的時候，就有一種朝氣蓬勃的生命力，連王輕都有所振奮，覺得自己仿佛年輕了幾歲。

    彩排到最后的時候，王輕站在舞臺下，姜黃色的聚光燈打了下來，沈然落座，穿著簡潔的白襯衫，搭配著黑色的西褲，平展光滑，沒有一絲褶皺，烏黑的頭發遠看微微發硬，完全隱藏了他的消沉和頹廢。

    燈光一打下來，他就只是那個努力的，不急不躁的十八線小明星，收斂了他所有的傲慢和冷漠。盡管他身后有親叔叔的老板，身份不明但厲害的姑姑，也許透過這層關系，有很多很多人愿意排著隊給他當墊腳石，他完全可以借助這些裙帶力量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也許莊溯的粉絲說得很對，他就是一個靠關系走上星光璀璨的舞臺，毫無可取之處的富二代。

    可是王輕親眼看到的是，他拒絕了。

    美人張給他配的人，是她，一個失業一年，因為個人原因曾精神崩潰的毫無經驗的職場老白，而馬洋洋呢？一個似乎永遠睡不醒，動不動家里就有一堆事兒等著他的人，這些沈然卻絲毫不在意，他只專注走自己的路，也曾消沉，也曾郁悶，但未曾放棄和停下。

    悠揚的鋼琴曲響了起來，那黑白鋼琴鍵搭配流淌出來撥動人心弦的前奏，像一束陽光不由分說地突破了陰霾，照在灰撲撲的大地上，所有人都躲不開那熾烈的耀眼。

    王輕在那一刻終于懂得人不可貌相，他天生就是明星，他天生屬于舞臺。

    鋼琴和玻璃桌上那個塞滿煙頭的煙灰缸一點都不和諧，沈然唱歌時的眼神和平日里的他一點都不搭配，但她看的出來，那都是真實的沈然。

    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舞臺上的人，那就是他展現給粉絲的形象。王輕終于明白為什么粉絲們愿意在無盡的謾罵中依然在所不惜地公開表達對他的喜歡，因為他給了她們最真誠地表演，無論是歌唱還是形象，他都想要傳達給粉絲最好的一面，并且花了很大的功夫練習，盡管錄制時間不足半刻鐘，但是他一直認真對待，毫不松懈。

    王輕知道，沈然想用自身實力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這是那些裙帶力量永遠辦不到的事情。

    節目這次的主題是青春，節目請了很多年輕的偶像和校園網紅，但王輕卻在沈然身上看到了。他唱歌時干凈的眼神，故作成熟卻又清冽青澀的嗓音，就像一只畫筆，勾勒出了他大概的輪廓，桀驁不屈服，無論在什么處境中，都堅定地朝著天空中最閃亮的星奔跑。

    他眼神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