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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啟程?我收拾東西去!” 環月只推著阿珠道: “瞧你這樣子,小娘子還不曾言語呢!” 七娘看著她們,亦笑起來。適才不過一時傷感,汴京是她自小生長之地,哪有不想的? 只聽她向陳釀道: “釀哥哥別賣關子了,咱們何時啟程呢?明日么?” 陳釀望著她笑了笑。七娘這般盼著汴京,一時倒不好將南遷的事說與她知了。只得路上再慢慢同她講。 他遂道: “這幾日風雪甚大,只怕辨不清路。待風雪小些,咱們再啟程吧!” ☆、第五章 思帝鄉2 陳釀陪著七娘在莊上住了三日。第四日晨起,眼見著雪勢漸小,二人收拾一番,便打算著回汴京去。 因算著南渡,陳釀遂讓七娘輕車簡從,只道家中會派人來取東西。 三個丫頭將七娘的隨身之物打點了一回,便忙扶著她上車,皆是歸心似箭,興奮不已。 七娘身著碧玉裘襖,風帽領口,皆拿銀狐毛封了。她雙手抄在鴨羽手套中,懷中卻還抱著幾卷半舊書冊。 陳釀立在馬車邊等她,只催道: “這些東西,叫阿珠她們收拾也就是了。你快些上車來,外邊雪大,當心受涼!” 七娘踮著小腳過去,雪地上霎時留下一串銀鈴般的足印。 她只仰面笑道: “她們笨手笨腳的,這些東西,還是蓼蓼自己收著放心!” 陳釀笑了笑: “蓼蓼也知愛書惜書了???” 七娘知他有心打趣,只撅著嘴瞥他一眼,嗔道: “這是釀哥哥從前作的策論呢!我不好生收著,回頭你問我的書,可不是又答不上了么?” 陳釀卻驀地一愣,原是自己的文章??! 他一時有些晃神,雙眼只望著那些書冊發呆。忽而一股疾風吹過,他猛地一顫,方才回神。 只見陳釀接過七娘手中書冊,微笑道: “我替你拿著,先上車吧!” 七娘低頭猶疑半晌,縱然陳釀拿著,她亦有些舍不得。 她輕咬著唇,偷偷抬眼瞧了瞧陳釀,方道: “那,釀哥哥可拿好了,過會子要還我的!” 陳釀忍俊不禁,只憋笑著點頭: “不要你的!也不是什么極好的文章,你若喜歡,待回了汴京,再與你寫一冊便是?!?/br> 七娘忽驚喜地看著他,轉而又垂眸含笑。 她搖頭道: “不必了,釀哥哥。那不同的?!?/br> 這些文章,皆是陳釀偶然所成。不為應承仕途,不為教化旁人。隨心而作,隨意而寫,偏這分天然,才是最難得之處。 待眾人都坐穩,車夫便駕車往汴京的方向去。 今年的冬天,氣候很是無常。風雪才見小些,行了一陣,卻又漸漸大起來。 好在,謝府的冬車皆是拿五彩琉璃封了窗,倒不至讓風雪灌進來。只是外邊呼嘯之聲頗大,阿珠依舊舉手抵住窗戶。 七娘朝窗外看去,四下俱是白茫茫的一片。零星有幾個行人,似背著包袱,蹣跚而行。又一陣風來,卷起蒼蒼白雪,眼前霎時又模糊了。 環月將七娘手爐中的銀碳換過一回,只道: “今日倒怪了,只差了一個車夫與周嬤嬤來接,這般行路,總有些不方便?!?/br> 阿珠聞言,掩面一笑。 她看看七娘,又看看陳釀,打趣道: “左右,陳先生能來也就是了,旁人哪里要緊!小娘子,是不是?” 七娘一瞬揪緊了心。阿珠這丫頭,是越發沒規矩了!眼下陳釀還在呢,卻當著他的面說這話,教七娘如何放得下臉面? 七娘遂微嗔地瞪了她一眼,不時又拿余光偷瞧陳釀。 琳瑯見阿珠越發不像樣子,輕捶了她一下,又湊上去低聲道: “胡說什么呢!看回了汴京,大夫人不打你來!” 阿珠吐了吐舌頭,只轉頭去看七娘與陳釀。 陳釀倒不見有甚么反應。長日與謝詵弈棋,倒練就了如今處變不驚的本事。 他不茍言笑,只道: “這些日子府中事多,管事媳婦們皆勻不出人來。蓼蓼且回府,也就知了?!?/br> 七娘哪知南遷之事?她一臉不解,望著陳釀道: “算來,也不是誰的生辰,府中忙何事呢?” 她思索一陣,忽靈機一動: “敢是二jiejie要回府省親么?” 陳釀見她神情興奮,一時直不忍同她講。 他吸了口氣,方道: “不是你二jiejie。你好生坐著,我慢慢同你說?!?/br> 七娘也不知何事,只聽話地點了點頭。 陳釀不易察覺地嘆了一聲,正待說話,卻聽車外越發喧鬧起來。 七娘笑道: “還未至汴京呢,就這般熱鬧!待到年下,想是更有趣的?!?/br> 阿珠附和著笑了笑,興奮地掀起簾子朝外看。 “誒?”她神色忽而有些異樣,“怎么看著,皆像是出汴京的?” 還不待她思索,只見人群黑壓壓的一片,直朝馬車涌來。 車夫長年外出,見識也多。他望著人群,頗覺蹊蹺。 人群漸行漸近,雪塵亦隨他們散開。車夫定睛看了兩眼,心下一沉,直道不好。 他忙向車中回話: “陳先生,七娘子,前頭像是難民,正朝咱們這處來呢!” 難民? 陳釀聞言,忙掀開車簾看去。只見一大群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茫茫大雪之中,顯得可憐,又令人毛骨悚然。 既為難民,自然是衣食不保。也不知餓了多少日,凍了多少日,見著謝府車架華美,免不得搶掠一番。 車中之人,多是女子。陳釀與車夫雖皆有些功夫,到底雙拳難敵四手,架不住難民人多! 陳釀當即放下簾子,吩咐道: “快走!” 車夫聞聲,一刻也不敢耽擱。他皮鞭一甩,便直催著馬兒前行。 七娘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加之馬車一快,便不平穩起來。她哪里見過這陣勢?只緊緊拽著陳釀,絲毫不敢松手。 陳釀心下也急,他粗喘著氣,嘴上卻安慰著七娘: “蓼蓼別怕,釀哥哥在呢!” 難民們見追將不上,便扯著嗓子喊起來。 “站??!站??!” 聞著聲音,七娘更是害怕,身子已然抖得不成樣子。 幾個丫頭之中,唯有琳瑯略沉穩些。她將后邊的聲音細細辨來,竟覺出幾分熟悉。 她忙拉著七娘的手臂: “小娘子,那后邊,像是順子的聲音!” 七娘哪里聽得她說話,卻是陳釀有些驚愕。他朝后看了一眼,似乎真有些像。 他又問琳瑯: “是五郎身邊的順子?” 琳瑯試圖穩住自己的呼吸,顫顫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