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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沉沉地睡去,漸漸起了鼾。常蕓沒什么睡意,加上被這鼾聲吵得有些心煩,索性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推開門往外走去。 還沒走幾步,就見著一樓的大堂中央,幾張桌子中間,有一個白慘慘的背影。 那人一襲白衣,長發及腰,遠看如同一道鬼影子般的滲人。常蕓正欲凝眸看去,卻聽見那人悶悶地笑了起來。 “來!”那人沒有轉過身來,而是揚了揚手里的酒壺,顯然是有些醉了。 常蕓翻過欄桿,乘風而下,穩穩地落在那人身邊。 昏暗的燭光下,容依臉上懸著的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不像笑,也不像哭,反倒是濃烈如墨滴的苦,延綿,落寞。 但這神情只出現了一瞬,她的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模樣。推過來一把酒壺,她柔聲說道:“還愣著做什么,坐吧?!?/br> 常蕓坐在了容依的對面。 桌上倒著幾把酒壺,地上還有些一滴不剩的酒壇子。似是覺察到了常蕓的視線,容依笑笑:“人老了,想醉也醉不了了?!?/br> “院長大人好酒量?!背J|淡淡地應了一句。 “呵,你這人,”容依搖搖頭,又仰頭喝了一口,“要是是別人,早就勸我別喝了,你倒好,上來就給拍這樣的馬屁?!?/br> 常蕓沒說話。 “喝吧?!比菀烙终f了一句。 常蕓拿起酒壺,對著嘴灌了一口。酒很香,也很辣,燒得她半個身體都發起顫來。 “第一次喝酒?”容依敏銳地發現了常蕓的異樣。 常蕓點頭:“以前從未喝過?!?/br> “那你得謝謝我?!?/br> 常蕓無言。 容依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臉上漸漸泛起了紅,連雙目都閃起了微光。 “那個余沐兒,是你的朋友吧?”容依突然開口,語氣里多了一些別的情緒。 “嗯?”常蕓挑眉。 “我猜也是的。不是你的朋友,你又為何幾次三番地那樣幫她?還為了她,不惜傷人性命?!?/br> 容依自顧自地說著。 突然,她猛地端直身子,雙目灼灼盯住常蕓,語氣陡然凌厲:“你倒是跟我說說,你為何如此待她?” 常蕓皺眉,不假思索:“她信我,不疑我,真心待我,處處幫我。有友如此,我為她傷人又有何不可?” “呵,呵呵……” 容依笑起來。 起初的笑聲很小,后來卻越來越大,凄厲的笑聲響徹整個大堂。 也許是之前就用了靈力結界,所以并未有人出房喝止。常蕓默默地聽著,靜靜地等待著,她明白,每個人心中的痛楚都是一根在血rou深處的刺,蟄伏,然后猛地讓人痛徹肝腸。 終于,笑聲停了。 容依的眼睛里泛淚:“以前,在云水鄉的巫學院里,有三個女孩,大概,也曾是像你們這般要好的?!?/br> 第七十七章 別再傻了 容依的聲音低沉,有著酒后特有的磁性,讓常蕓不由自主地就沉淪在她的寥寥數語里。 十幾年前,云水鄉的巫學院里有三個女孩,一個是美麗明艷的大家閨秀,一個是溫柔淺笑的小家碧玉,還有一個是淳樸單純的鄉野平民。 她們相交甚篤,形影不離。 訓練很苦、很累,有時候也會受傷,也會氣餒,也會遭到責罰,但她們總是相互扶持,從未言棄。 她們仿佛三朵開在曠野中的花,根莖相連,枝葉緊靠,就連散發的生命之香,也在空中緊緊繚繞。 最小的那個平民女孩曾以為,她們仨會一直這樣下去,一起從巫童變成巫女,一起走出云水鄉,往更大更遠的地方飛去。 她從未想過,變故會從她而起。 她實在是太瘦小、太羸弱了,那高強度的訓練常常讓她無所適從,就連在深夜里也會因為身上的病痛而呻吟出聲。漸漸的,她掉隊了,她成為了別人口中的“跟屁蟲”、“窩囊廢”,她睜著朦朧的眼睛,不解地望向那一道道惡意的目光。 她那個時候還小,她從未知道,原來弱,也會礙了他人的眼。 原來,弱,也是一種惡。 她逆來順受,但她的兩個朋友卻不認同她的做法。她們常常氣得跳腳,將她護在身后,對那些面露鄙夷的人們破口大罵。 尤其是那個小小年紀就生得嫵媚動人的大家閨秀,有一次甚至抄了家伙,將那些把瘦小的她撞倒在地的人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嗚嗚,謝謝。她坐在地上,只知道哭和道謝。 你啊你,什么時候才能爭氣??!小豆芽! 就是!別做豆芽了,快長成參天大樹吧! 她們將她扶起來,語氣里有責怪,也有擔憂。 她看著她們灰撲撲的衣服,還有掛彩的臉蛋,心里一痛,突然推開她們,往后山里跑去。 從那之后,她早起晚歸,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之上。背還是有些彎,眼還是有些躲閃,但她緊緊咬住的牙關,泄露了她的心思。 她不愿再讓自己的朋友因為她而受累,她不愿拖她們的后腿,她不愿再做卑微脆弱的豆芽! 也許是老天爺聽見了她內心的呼喚可憐了她,她慢慢地突破了體術一級,二級。她在老師的贊許中走下考驗臺,回眸間,看見的是朋友們欣慰的眼。 可是,后來呢,怎么一切都變了? 是因為她遇見了貴人,所以先于她們突破了三級嗎?是因為她答應了貴人不會透露他的行蹤,所以對她們的詢問緘口不言嗎? 是她修煉得太快,受到的表揚太多嗎?還是因為她突破藍帶的那一天,老院長突然當著全院巫女的面,說她是可塑之才,有望接下巫學院嗎…… 她不懂。 不懂她們看她的眼神為什么變了;不懂為什么自己的授帶儀式上,她們再也不恭喜她了;也不懂有一天她制止了欺負新人的巫童,她們路過時,嘴角浮現的竟是一抹冷笑…… 是她變了? 是她們變了? 還是,她們三人都變了? 那一天,突然有人侵入了巫學院,欲要行歹毒之事。她不小心遭了那惡人的暗算,節節敗退,被逼入絕境。是那個以前總是對她溫柔笑著的小家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