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直都沒休息嗎？”

    方長河沉默了，楊思齊勉強笑了笑，道，“睡不著，看看電視?！?/br>
    “看到這么晚？”周沙瞥了一眼房間正中的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著某個衛視的購物節目，兩個主持人聲嘶力竭地向失眠的朋友推薦一款空氣軟枕，不要998，只要128，128，一對枕頭帶回家。

    楊思齊也看了一眼，神情里有些尷尬，“也不是……一開始看了會兒電視，后來聽到底下聲音很大，就好奇看了看，發現下面都是警察，怎么了嗎？”

    “哎——”范寧出聲試圖阻止。

    “哦，死人了?！敝苌硾]理會他，直截了當地說，而后對著他聳了聳肩膀，“你別瞪我，他們這么說，你難道就真以為他們一點也不知道??？尸體裝進尸袋里被抬走，那么大那么顯眼的東西，得多瞎才真的看不到??？”

    又轉回頭盯著楊思齊，“咱們就不兜圈子了，我直接說吧，案發現場就在你們窗戶底下，而據我所知呢，你們兩個也確實一直沒休息，根本不是臨時被吵醒的。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們看見什么了？就是在警察沒來之前?！?/br>
    方長河連連擺手，“什么都沒看見，真的，底下黑燈瞎火的，能看見什么啊?！?/br>
    楊思齊抿著嘴不說話。

    房間里一時沉默了，只有幾個人的呼吸聲來回交錯著。

    肅海的目光在他們夫妻二人中間逡巡了一圈，又落回楊思齊身上，“你的兩只袖口上都有一道灰?！?/br>
    “什么？”

    肅海走到窗邊。那扇窗戶很高，底部離地板大約有一百三十公分，整扇窗戶框起了他腰背以上的大半個身軀，他伸手在窗框上抹了一把，“這種窗戶，在冬天一般是不會打開的，除非是客人主動，而且，窗戶不會每天都擦，基本每周才打掃一次。這兩天x市天氣不好，風沙大，很容易落灰，而這種高度，”他比劃了一下，“如果有人趴在窗前向下張望，袖口很容易就會蹭上灰塵?！阈淇谏系哪莾傻篮圹E不淺，應該不是一觸即走，而是趴了有一陣子吧？”

    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在了楊思齊的身上。

    楊思齊覺得自己仿佛被籠罩在了聚光燈底下，連影子都無所遁形，只好拼命地朝腳底的那一點黑暗里縮去，她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手，猶豫著朝方長河看了一眼。

    方長河接收到她的目光，無奈地嘆了口氣，“真他媽晦氣……行吧行吧，你就都跟他們說了吧，反正咱們明天天一亮就走，誰還能拿咱們怎么著啊?！?/br>
    Linda適時地倒了杯水來，楊思齊并不喝，只是略微地沾了沾唇，然后把杯子緊緊握著，像是努力吸收透過杯壁傳來的那一點溫度，好久之后，她才勉強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笑話了，我……我沒想過會碰見這種事情，有點害怕?！?/br>
    周沙道，“沒關系，你現在好點兒了嗎？”

    “嗯……”楊思齊點了點頭，她的語速比平常人要慢，發音有些含糊，但卻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溫柔，“我跟我老公是昨天下午住進來的，因為一些小事吵了一架，吵得還比較兇，所以兩個人都沒心思出去玩了，就一直待在房間里。我下午睡了一覺，晚上就有些睡不著了，干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老公在里面玩游戲，沒過多久，我覺得房間里有些悶，便把窗戶打開透透氣?！?/br>
    “這大概是幾點鐘的事情？”

    “十二點三十五？總之還沒到四十，”楊思齊說，“那會兒電視上剛放完一個電影，我掃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沒看仔細?！?/br>
    “然后呢？”

    “然后我走到窗戶前面，在那兒趴了一會兒，就看到底下走過了一個女的。她一開始只是在那個拐角的地方探了探頭，沒走過來，但是過了沒多久，她就走過來了……”楊思齊的臉色變得蒼白，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杯子里的水被灑落在外面，一邊站著的Linda趕忙從紙巾盒里抽出紙來幫她擦干，被她擺了擺手，拒絕了。

    “我一開始沒在意，畢竟她走過來以后就到了我的視覺死角里，我看不見了，只是隱約聽到她好像在跟誰說話……”

    周沙忍不住把身體向前傾了傾，追問道，“她說什么了？”

    沒想到楊思齊搖了搖，神色黯然，“我聽不懂，她說的是英語，我、我沒學過?！?/br>
    聽她這么說，周沙有點泄氣了，原以為能夠通過愛麗絲死前說的話，來判斷她和許磊是什么關系，為什么會被殺害，現在因為楊思齊聽不懂，所有的可能都化作飛煙，在凜冽的夜里，一下子被寒風吹散了。

    “我也聽到了，”從剛才起一直沉默著坐在角落里的方長河突然說道，他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肅海，幾乎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清晰而堅定，如同一顆石頭沉沉地落入銀盤當中，發出“鐺”的一聲，“她說的是‘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你的家人呢’，就這兩句?！?/br>
    “哈？”周沙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感嘆了一句“什么玩意兒？”，被肅海涼涼地看了一眼。

    他咳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端正了態度，又收了收臉上驚訝的表情，“你確定？呃，我是說，她平時就說英語嗎？”

    這個問題方長河和楊思齊顯然都沒法回答，范寧點了點頭道，“對，Alice平時就說英語，她會的中文很少，所以也不常用，偶爾說一兩句，也都是你、我、他、您好、再見、謝謝這些?！?/br>
    周沙更驚訝了，小聲問肅海，“那她跟許磊怎么溝通啊，上次查許磊檔案的時候，副隊你也看見了，這家伙就是初中畢業，反正畫漫畫也不要求語言技能，但他這水平，跟這洋妞……不是，跟這受害者感覺都沒法交流??？靠心有靈犀嗎？”

    肅海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后者接收到了，立刻乖乖閉嘴。

    肅海轉回頭，迎著方長河的目光，如同沒感受到他想要傳遞出的壓迫一般，抬手做了個手勢，“抱歉，你繼續?！?/br>
    “……”

    方長河深吸了一口氣，沒出聲，過了一會兒，突然盯著天花板上的煙霧報警器說，“我想抽根煙?！?/br>
    劉雪梅嘴唇動了動，作為客房部經理，她自然清楚這一層原本是無煙樓層，按理說是不該抽煙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

    還沒等她開口，肅海就淡淡說道，“不行，要是觸發了煙霧報警器，這棟樓的人都別睡了?！彼挚戳朔介L河一眼，“抽煙不行，你吃塊兒糖？”

    劉雪梅“哎”了一聲，連忙道，“有糖的，在minibar旁邊，Linda你去拿過來?！?/br>
    “得得得，別了，又不是小孩兒，吃什么糖?！狈介L河咕噥了一句。

    過了幾秒鐘，他重新開口道，“總之，那女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