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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忙不遲?!?/br> 羅逾又不是正主兒,說了幾遍不聽也沒用,加之他也不強硬,只能嘆口氣作罷。 大家又看他去城郊外催促屯田士兵春耕,今天催這家,明天催那家,有的還理一理他,有的瞪眼睛吼:“你他媽是誰褲襠里鉆出來的?老子要睡覺怎么了?” 大家暗地里笑這少年執拗得有趣,當門碰了釘子還愿意跑二趟三趟……最后,連他的幾個親兵都懶得陪他了,他們互相道:“上次來了幾萬大軍他都沒跑,這次太太平平的會跑?” 羅逾確實沒跑,他騎馬最遠走到了山嶺腳下,那里土地最瘠薄,士兵們沒幾個肯種,寧可田荒著長點野葵菜。當天,他也回來了。 只是無人知道,那片荒蕪的山麓下,有幾個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的鮮卑人,打扮得商賈一樣,見到羅逾策馬而來,就遠遠地下馬等候。 及至見面,他們一句話不說,先是派了四個人,在來時的路上和山麓四周都仔細檢查了一遍。 羅逾昂然騎在馬上,靜靜地等他們檢查完了,才用鮮卑語問道:“一切安好?” 那幾個人全數在馬匹足邊朝他單膝跪下,用鮮卑語回答:“一切安好。殿下?!?/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大家的溫情真把我感動了。 手機碼字手速渣,但我會盡力的!謝謝大家! ☆、第六十章 羅逾目光看著北邊極遠的天際, 好久才又問:“陛下的意思是什么?” 那幾個鮮卑人說:“陛下說, 西涼想著做墻頭草,現在翻臉不認人, 將來他是一定要復仇的。但是此刻南秦實力不可小覷,北邊柔然又虎視眈眈。俗語說:‘搏二兔,不得一兔’, 此刻只能收斂鋒芒, 先得些南秦的國政、軍政的消息,將來也好一舉制敵?!?/br> 羅逾臉色不大好看,好一會兒才說:“陛下——我父皇他沒有說到我?我接下來就一直留在雍州么?”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陪著笑說:“陛下心里當然是有五皇子的,只是現在好容易殿下能打進到南秦內里,輕易放棄了豈不可惜?” 羅逾嘴角一翹,全無笑意地揮揮手說:“好吧, 你們去回復吧。如今雍州布防嚴密,輕易也攻不破。我呢,繼續在這兒守著, 南秦皇帝對我已然有疑……我混得一天是一天吧?!?/br> 那幾個人泛泛地安慰了幾句,也知道這位皇子從來不得恩寵:血管里流著皇帝的血, 母親卻不夠尊貴,對于子嗣極多的北燕皇帝叱羅杜文而言, 這樣的兒子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何妨? 羅逾目送他們走了,自己也上了馬。馬小小地跑了幾步,他被顛簸得有些心酸的感覺泛上來。 他從一個孩子一路長大, 身份尊貴是沒有用的。人心勢利,永遠看得出誰可以隨便踩一腳,誰卻白都不能白一眼。 他隨著母親在皇宮偏僻的角落成長,失寵而絕望的母親永遠有一雙通紅的眼睛,說話永遠帶著抽搐唇角的冷笑。母親不愛世間任何一個人——包括他,他卻極力地希望能得到多一點點的青睞,哪怕為之低微到塵埃里,或者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記憶中七歲以前都是零零星星的碎片,記憶里直到七歲的時候,該入學讀書了,才在東宮的書房第一次看見父親的身影。父親英俊而陰鷙,冷著臉瞧他,一點歡喜都沒有。他戰戰兢兢地行禮問安,努力地學習,把書寫的第一張大字恭敬地擺在父親面前,父親卻冷笑著問他:“你越過兄長,來我這里討要贊揚,不覺得羞恥么?” 父親的眸子是淺褐色的,在晨光中宛如帶著一圈金邊,他記得他的眼睛卻是褐得近乎純黑,這一點不同,讓他自慚形穢。 他的長兄是太子,出生以后母親就按著北燕“立子殺母”的習俗被賜死了,失愛的娃娃瞧不得誰比自己個兒好,于是用墨汁潑了他一身。 羅逾回自己所住的地方后只覺得自己這身皮囊骯臟無比。仆婦素來是忽視他的,他只能自個兒脫下被墨水弄臟的衣服,狠命地搓洗,搓得手指的皮膚被堿面水泡得蛻皮,素絹衣服上的墨跡還是一點一點的無比清晰…… 母親在他身后尖銳地諷刺:“你就那點出息!我這輩子要指望你來翻身,只怕是做夢!” 馬匹飛馳在田野間的隴道,淚水灑在春風里,臉頰一會兒就被繃得干燥。 雍州城的城墻遠遠地出現在群山排闥的地方,灰蒙蒙的夯土墻,立在藍湛湛的天幕前,雉堞上插_著絳紅色的騶虞旗。 少年擦了擦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勒馬,慢慢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都是熟識的雍州守兵,當過的程序一個都不能少,羅逾下馬摘下腰牌給他們檢視。一個城門領笑著對他說:“又勸說無果?” 羅逾點點頭。 城門領笑道:“你哭斷了腸子也沒有用——那幫狗_日的兵油子!回去歇著吧,等王參領回來了,拿白蠟木軍棍狠狠抽丫的屁股,他們自然知道要滾下田插秧。丫的就是不疼不知道怕?!?/br> 羅逾愣了一下,明白自己臉上尚留著淚痕,急忙拿袖子擦了擦臉,那城門領沒大沒小地拍拍羅逾的肩膀笑:“這孩子!” 羅逾牽馬進了城,夕陽的余暉灑在房屋的青瓦上,青瓦上漾起金紅色的反光,漫漫長夜又將來臨。 他讀書,又練了半個時辰馬步和拉弓,然后解衣洗浴,燈燭下,他身上帶著淡淡的汗味,胳膊上有了纖長的肌rou,肚子上隱約瞧得出一塊一塊的腹肌,褲子又短了些,襪子也小了,鞋子也開始擠腳。個子飛長,又該去買新衣裳鞋襪了。 褲腰上掛著一塊玉,每天都會看到,白玉的小豬長得圓圓憨憨,眼睛雕琢成月牙形,圓不溜秋的身子被他長期摩挲得光潤細膩,像玉匠用最細膩的砣輪拋光過。 羅逾的眼睛也跟著小玉豬一起彎起來,用手指在小豬圓圓的臀部撫了兩下,笑道:“你吃香的喝辣的,可不能再圓下去了!”又親了親翹起的豬鼻子,小心用手絹裹好塞在枕頭下面。 他洗沐干凈,身上散發著澡豆的青木香,散穿著素紗的中單,長長的烏發擦得半干。這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候。 羅逾盤膝坐在榻上,打開手絹像個孩子一樣盤玩他的小玉豬。頭發基本干了,才躺下來睡覺,小玉豬擺在面頰前,保證明早起床就能看見。 他對小玉豬說:“阿盼,睡吧?!?/br> 想象著她的圓圓酒窩,想著她這樣的幸福孩子每天都能露出來的真實不虛的笑容,仿佛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樣,放松地笑起來。 王藹是這年秋天才回到雍州的。 雍州的所有將士設宴為主將接風洗塵,但覺主將也是個子高了一截,神色卻越發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