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5
沒來由的心慌。 沒有任何的停頓,錦頤連忙往題目下方的正文看去—— 一如既往,謝錦言的文章是不慣于堆砌華麗的辭藻的,他的文辭一如既往的犀利,字字句句直指人心,下意識的便讓人想要退縮、想要回避。他的文章就像是一面鏡子,印刻著社會里最殘忍的真相,容不得任何一個人在這個社會中裝聾作啞。 他文章中所寫的內容,其實正如錦頤所料那般,只是將合樂里強制拆遷的血腥事實,明明白白的擺在整個上海灘所有階層的人的面前。甚至,為了更真實的還原真相,他都不曾刻意在字句中摻雜個人情感。 他的每個字都是冷冰冰的,似乎要將所有的是非都要交到別人的手上,強制所有人給出一個對真相的判斷—— 殘酷的真相。 這是錦頤在看完謝錦言的文章后唯一的感觸,即便是她本身已經經歷過這樣的事實,但她仍舊是忍不住在心里如此感嘆著。而這,便是謝錦言的文字的吸引力了,也是謝錦言如此受當世文人追捧的原因。 錦頤手捧著印刷著謝錦言文章的報紙,始終不曾放下。 在這篇中,在對合樂里強拆事件的整個敘述中,她是找不到謝錦言個人情感的偏向的。他只在文章的最后,才好似一個稚子般,滿懷一腔疑問般問道—— “華夏上海......華夏上海!上海真的是華夏的嗎?” 偏只這一句,像是空谷中最后的回響一般,占據了她的整個腦海。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根細針,在她的心尖上猛地扎了一下,刺痛得快要使她斷絕了呼吸。 上海......真的是華夏的嗎?甚至于,華夏......真的是華夏的嗎? 這才是這個題目真正的含義。犀利、刺痛,卻叫人辯無可辯。 苦笑著將手中的報紙丟開,錦頤平復了一下心中略略蕩開波瀾的心情,拿起了早已準備好的手袋,便出門去了—— 中午時分,她已經接到了編輯的來電,接受了那編輯的邀約。 她出了家門,走到路邊,隨手攔了一輛人力黃包車,便向著報社的方向去了。 錦頤進到報社內部,只見那報社里的辦公桌大都安排在一處,期間有許多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埋頭苦干,根本便分不清誰是誰,更何況她壓根便沒見過這葛繼涵編輯了。 于是,沉了一口氣,她只好揚聲詢問道,“請問葛繼涵編輯在嗎?” 一時間,她突兀的聲音在原本因為工作而略顯嘈雜的報社里響開。幾乎同一時間,所有打探的目光都向她掃來。不過也幸好,這些記者編輯們的工作是十分繁忙的,也不過是一瞬的功夫,他們便又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工作上。 “哦,你是謝錦頤先生?”一個身穿白色襯衫和深咖色夾背的男人,忽然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喚她為先生。在此之前,她從來是聽慣了別人喚謝錦言先生的。自己被別人喚作先生,這還是頭一遭。 “來,先生。我們來這邊談?!?/br> 錦頤并沒有回答他,但他卻已經確認了錦頤的身份—— 今天所有的安排中,他只約見了的作者。 他引著錦頤在一處頗為寬敞的地方坐下,為錦頤添了一杯涼開水后,便交叉著雙手,略略前傾著身子道:“先生的我已經看過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似是該思考應當給出錦頤如何的條件才更為合適—— “我不會為了報社的利益便說些虛假的話語,先生文筆很好,也是一篇難得的好。但先生畢竟是文壇的新人,我給先生開出千字七角的價格已然是極限?!?/br> 做報社的人,是一個十分中間的存在。他們既不是純粹的文人,也不是純粹的商人。 他是編輯,編輯是鮮少有約見作者的。一般遇上了想要刊登的文章,若是對方同意,便將錢寄去,將文章刊登。但這次,他十分難得的遇上了一篇可以稱得上是“心頭好”的,于是便直接將笑說的作者給約到了報社來,懷著的本身便是不愿放棄的心思。但在這同時,報社利益的底線,卻也不是他能輕易打破的。 他不斷地思考著該如何說服錦頤,以一種將要面臨一場重大的談判的姿態。 “好的?!卞\頤望著葛繼涵忽地笑了笑,最終應道。 “什么?”葛繼涵有些傻眼。 原本他的底線是千字八角的,怎么現在他連底線都還沒說出來,他眼前的人便直接笑意盈盈的應承了下來? “我說好的?!被蛟S是葛繼涵的目光狐疑太重,錦頤便再次出聲,肯定了他的想法。 于她而言,這篇文章能掙多少錢根本便不那么重要。生活方面,謝峰德和謝錦言都不曾短缺過她,她所在意的,是她的文章究竟能不能在刊發。 她并非謝錦言,她在文壇還沒有一星半點兒的地位。她的這篇算得上是觸犯洋人的利益了,沒有那樣多的人會愿意為了她這樣一個聲名不顯的人而冒險。 在上海灘里,只有身后有背景的任務才能將產業做大,三大報刊也無非如此。于諸多報刊中,她選擇了,既為它的瀏覽量,同時也為它的“無所畏懼”。 ☆、第十章 像是一顆被投擲于深水的炸、彈,引起了波瀾壯闊。 上海租界里的那些腌臜事,底層人民或許人微言輕,或許逆來順受,總不會去說。那些名流文人,不曾親身接觸,甚至不曾知曉在租界的某個角落會發生這樣那樣的災難,便也不曾刻意提起。 正是在多方緣由的作用下,才形成了上海灘表面上的寧靜。而現在,這樣的平靜被打破了。 或者,從前的平靜根本便是暴風雨前最后的安寧,所以當這樣一樁慘烈的事實被直白的刊登在報紙上,被血淋淋的曝光于世人的面前時,上海的各界人士都發生了一場暴動——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欺壓,也不是一次普通的剝削。在洋人們這一次強硬的手段中,是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的??v然身處這個年代的每個人都深知,“下等人”的性命是不值錢的。但平心而論,又能有幾個人真正看淡生死? 今天死的是那些“下等人”?那明天呢?在“下等人”之后,又該輪到那個層次的人? 但凡是人,大約都是自私的。哪怕是拋開了國家的大局不談,單只論個人利益,他們也無法繼續沉默。 他們開始熱衷于尋找事實真相的由頭,但當他們越接近事實真相,他們便越感荒唐—— 那讓洋人們如此興師動眾的想要強制拆遷合樂里的理由,竟不過是出自于一